誰知蕭肅幽幽道:“別高興得太早,先看看氣表。”
零。
耶格爾絕望地轉頭:“為什麽……你他媽瘋了?”
蕭肅靜靜看著他,黑暗中雙眸雪亮,冷冽如霜:“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耶格爾,我給過你機會,但凡你知足一點,不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就會放你一條生路……可惜,你太貪婪了!”
“你他媽在說什麽?!”耶格爾瘋了一樣衝過來,抓住他的肩膀拚命搖晃,“你知不知道我們都出不去了,你想困死我,自己也會死在這裡,啊?”
“我知道啊。”蕭肅說,“我反正也活不長了,換你一條命,不虧。”
“瘋子!你們都是瘋子!”耶格爾將他摜在地上,“你和方卉澤都他媽瘋了!我就不該和你們任何一個人扯上關系,我真後悔……”
“你十二年前就該後悔了。”蕭肅斜倚在岩石上,語氣森然,“你掠奪了別人的東西,居然從來沒有內心不安,直到今天要死了才覺得後悔?你捫心自問,誰才是瘋子?”
“啊!”耶格爾雙手抱頭,發出絕望的嚎叫,“我不信!我不信你會拿自己的命來賭我的命!一定還有別的出口!一定還有……”他撲過來,抓著蕭肅的胳膊,“你起來,你快告訴我,你一定給自己留了後路對不對?!”
“怎麽可能?你看看這兒,多麽適合作你最後的墓地。”蕭肅指著暗河,說,“無論從哪頭走,都要洞潛二十分鍾以上,沒有氧氣瓶你只能淹死在裡面。”
他抬頭看向穹頂,伸手,接著石縫中墜落的雨線:“本來這兒有通氣孔,你可以活久一點,可惜外面下雨了,等會兒河水暴漲,會慢慢淹沒這個石廳……哦對了,到時候你記得臉朝上把自己浮起來,這樣能死得慢一點,死之前說不定還能透過那些石縫,摸到外面的世界……”
“可惜,摸得著,出不去。”蕭肅笑了一下,道,“中國話,管這種地方叫做‘洞天福地’,我看再適合你不過了,所以,祝你——死亡愉快!”
耶格爾看著他的眼睛,慢慢終於意識到他是認真的,這地方真的沒有第三個出口,唯二兩個地下通道,都需要氧氣瓶才能離開……
他被困在了這兒,只能眼睜睜看著死神一點點接近,無計可施!
“啊——”他張大了嘴,窒息般發出嘶啞的嚎叫聲,整個人因為絕望而縮成一團,蹲在岩石堆的陰影裡。
蕭肅有些悲憫地看著他,說:“等死的感覺怎麽樣?很痛苦吧?沒關系,習慣了就好了……我從十幾歲就開始等死,我答應過我母親,不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真苦啊……等死的感覺真苦啊,我每天睡覺的時候都聽見好像有人在向我走來,小時候不知道那是什麽,只是覺得害怕,長大後明白了,那是死神的腳步。”
他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穿過潺潺水聲,回蕩在空蕩蕩的石廳裡:“我數著死神的腳步聲長大,我放棄了愛好,放棄了理想,放棄了愛情……我知道不管我喜歡什麽,追尋什麽,最終只會痛苦地失去,所以我不敢讓自己得到,我想這樣就不會失去,也就不會痛了。”
耶格爾的嚎叫漸漸弱了下來。蕭肅接著道:“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他知道我活不長,知道我膽小如鼠,知道我排斥一切愛情,還是不顧一切地走到了我身邊,陪伴我,保護我,溫暖我……愛我。我本來是沒有資格愛別人的,但他給了我資格,他讓我知道,我和普通人一樣,都可以擁有愛情。”
靜了一會兒,他幽幽道:“人的生命,長不過百年,在松柏面前,就像一眨眼那麽短。而山川河嶽,亙古便存在著,松柏千年壽命,在它們眼中不過一息而已……人生,長短不重要,完整才最重要……這句話是我父親生前給我說的,但直到和他在一起,我才真正理解了其中的含義。”
耶格爾不知不覺被他的講述吸引,慢慢抬起頭來:“為什麽對我說這些?”
蕭肅籲了口氣,道:“我的愛人,叫榮銳,十二年前,2017年七月,他的母親參加了一個無國界組織,帶著幾名同事進入鯨湖西北的原始叢林,不幸遭遇布希娜叛軍暴動,被殺害在鯨湖東岸的一處林間基地,一座石屋當中。”
耶格爾若有所悟,悚然瞪大雙眼。
蕭肅道:“她的名字,叫鄭菲。”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耶格爾忽然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
“原來如此!”耶格爾笑夠了,喘息著停下來,臉上逐漸顯出猙獰的惡意:“原來鄭菲是榮銳的母親,怪不得你認識那些密文,知道那個繪本的存在……蕭肅,你的演技真的太好了,我竟然完全相信了你,一點也沒有往別處想……你好,你很好!”
蕭肅語調平靜,說出來的話卻極為犀利:“所以你懂了,我為什麽寧可同歸於盡,也要帶你進入這個石廳,我早就知道是你害了鄭菲,我就是要讓你給她償命!我要你比她痛苦一千倍,一萬倍地死去,永世不得超生!”
他忽然輕笑了一下,說:“所以所謂的真相,對我其實完全不重要,我早就想好要弄死你為她報仇。如果她的死不幸和你無關,那你也只能認倒霉了,為了我最愛的人,我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耶格爾喘氣如牛,聽到最後終於徹底暴怒,大聲道:“不!就是我殺的她!我要告訴你,蕭肅,她死得慘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