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趿上鞋,走過去,打開手機電筒一照,頓時整個人被嚇得三魂出竅,咣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悶響驚動了羅建新,羅建新從床上爬起來,揉著眼睛問:“大哥?大哥你怎麽了?摔了?”
然而等他順著羅建紅的視線,看向手機電筒對準的方向,馬上被嚇傻了,“嗵”一聲一頭栽倒在床下面。
“啊——!!!”
兄弟倆癱在地上,連滾帶爬抱在一起,瘋狂哆嗦著發出驚悚的尖叫。
貨架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一個死人。
死人被固定在一面大鏡子上,渾身赤裸,雙目圓睜,吐著長長的舌頭,宛如地獄的厲鬼!
羅建紅和羅建新尖叫了足有半分鍾,終於在窒息之前停了下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羅建新嚇得幾乎尿了,顫聲問:“那、那是什、什麽東西?死、死人嗎?哪兒、哪兒來的死人?”
是啊,怎麽憑空出現了一個死人?
誰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兄弟倆像樹袋熊一樣互相抱著,肝膽俱裂地看著貨架上的屍體,抖得篩糠一般。
羅建紅到底年紀大些,膽子也稍微大些,半天咕咚咽了聲口水,大著膽子用手機電筒對準了那人的臉。
那是一張極為恐怖的乾癟的臉,看上去足有一百歲了,松垮的皮膚像劣質皺紋紙一樣,覆蓋在凹凸不平的頭骨上,呈現出恐怖的青灰色,上面還遍布黃褐色的斑點。
他的眼睛大大地睜著,仿佛死不瞑目,又仿佛是臨死前看到了什麽恐怖的東西,眼眶處甚至有細細的血線流下來。
最為恐怖的是他的嘴巴,他的嘴唇乾癟皴裂,嘴大張著,舌頭抻得老長,舌尖處打著一個鐵環,鐵環上掛著一條長長的鐵鏈,一直垂到胸前。
他整個人被固定在一面長方形的鏡子上,赤裸的身體極為乾枯,幾乎是皮包骨頭。鏡子反射手機電筒的光,在他周圍形成一圈暗淡的光影,越發襯得他仿佛惡鬼一般,令人簡直不敢直視。
一道極深的傷口橫在他瘦骨伶仃的脖頸上,以至於氣管和血管都被完全切開了,汙濁的血液噴濺在下巴和胸前,還是濕漉漉的,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味。
“呃、呃嗚——”羅建新忍不住吐了,不過因為胃裡沒東西,吐出來的只有酸水兒。
羅建紅手一抖,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燈滅了,屏幕也隨之黯淡下去——沒電了。
西北風穿過氣窗,帶著哨響盤旋在空闊的穹頂上,帶來刺骨的寒冷,然而羅氏兄弟臉上背上,都是一片濕滑,冷汗涔涔。
“開門!開門!放我們出去!救命啊!!”羅建新吐完了,整個人情緒崩潰,連滾帶爬地衝到門口,拚命拍打,“誰?你是誰?為什麽要關著我們?你到底跟我們有什麽仇?!”
大門紋絲不動,被人在外面鎖得死死的,羅建新連拍帶撞地折騰了半天,手都腫了,癱坐在地上,像三歲小孩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羅建紅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硬撐著面條般的雙腿過去將他扶起來,道:“建新,別喊了,沒用,這個人既然把我們關在這兒,就不會輕易放出去。”
羅建新身體直往下出溜,抽噎著道:“大哥,我們怎麽辦啊,這人把我們騙來,又把個死人弄成這樣放在這兒,是想嚇死我們啊……這死人到底是誰啊?”
是啊,這死人到底是誰?羅建紅大著膽子回頭看了看掛在貨架上的屍體,將自己六十年生命中見過的所有的面孔過了一遍,實在想不出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建新,建新你先穩住點,咱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羅建紅心裡一團亂麻,只能空洞地安慰弟弟,“這王八蛋把個死人擺在這兒,就算想陷害咱們,也得先報警,等警察來了就好了。”
羅建新先是點頭,繼而涕淚交流地哭喊道:“好什麽啊,大哥,你昏頭了?警察一來,肯定以為這人是咱們殺的啊!”
羅建紅簡直悔青了腸子——昨晚有人開過大門,進來把屍體連同鏡子固定在貨架上,自己怎麽就沒醒呢?
要是當時醒了該多好!
不過兄弟這話提醒了他,羅建紅四下看看,將一把沉重的木質靠背椅拖過來,用椅背抵住鑄鐵門把手。
這下雖然他們兄弟倆出不去,別人也別想進來了。
昨晚睡覺前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兄弟倆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時看向那具屍體。羅建新到底膽子小,訥訥道:“我、我怎麽老感覺他在看我們?”
屍體瞪著死魚眼俯視著他們,赤裸的身體遍布血汙,實在太過可怕。羅建紅一咬牙,將床上的破被子拖下來,壯著膽子掛在屍體上,將他遮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特別快,又似乎特別地慢。轉眼間又是傍晚了,外面雪停了,但雲還沒散,天光極為昏暗。
工房裡僅有的亮光也漸漸消逝了,四周陷入徹底的黑暗,溫度一點點下降,很快從零上變成了零下,躺在沙發床上,冷氣像錐子一樣從下面往上鑽。
解餓和寒冷戰勝了恐懼,羅建新哆嗦著說:“大哥,這也太冷了,我們就這麽在床上躺一宿,不凍死也得凍感冒。”
羅建紅吸溜了一下鼻涕,看向棉被覆蓋的屍體,心一橫,過去將棉被取了下來:“活人要緊,反正天黑了什麽也看不見!昨晚那人進來放屍體,都沒有殺死我們,我們不要先把自己給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