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年底……”丁天一喃喃道,“哦,這麽說她在給我下套的時候,也開始給張嬋娟下套了?”
榮銳不置可否,接著道:“尤剛把私生子藏得非常好,他很清楚張嬋娟最無法容忍的,是女兒尤莉的利益受到侵害,所以修改遺囑這件事一直牢牢瞞著她。”
“可最後她還是知道了。”丁天一“呵”地笑了一下,“因為她也有洪穎這個好閨蜜。”
“我已經向尤剛的情婦證實了,洪穎看過那份遺囑,就在案發前幾天。”榮銳道,“我懷疑案發當天,就是洪穎把這個秘密告訴了張嬋娟,然後慫恿她和尤剛對峙,並在對峙的過程中添柴加火,挑起兩個人的爭執。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張嬋娟後來會委托她處理尤剛的屍體,也無法解釋她的頭髮,為什麽會出現在吳星宇的車……”
話音未落,裡間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個女人快步衝出來,語聲帶著濃重的驚怒:“你說的是真的?洪穎她一早就認識那個賤人?”
尤莉雙目泛紅,氣息急促,仿佛一隻發怒的母獅。榮銳吃了一驚,沒想到丁天一竟然直接把她給帶來了,還讓她躲在裡間偷聽。
進門的時候他看到丁天一穿著浴袍從裡間出來,下意識以為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尤莉,尤總,你應該認識。”丁天一也有點意外,不過很快鎮定下來,拖了把椅子過來,對尤莉道:“你冷靜點,坐下說。”
尤莉深吸一口氣,坐了下來:“抱歉。”
“對不起。”丁天一聳了聳肩,對榮銳道,“我稍後再跟你解釋吧,不過你放心,她不會透露我們談話的任何內容。事實上,她和我一樣是抗衰針事件的受害人……不,她比我受到的傷害更深,損失更大。”
榮銳迅速權衡著利弊,其實他和孫之聖重新調查這件案子,最終目的是說服尤莉指證洪穎。或許,今天丁天一把尤莉帶來,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意外之喜。
“其實早在我媽被捕的時候我就懷疑了。”尤莉取了根煙,打火的時候抖了幾次才點著了,深深吸了一口,開始講述那件慘案發生的始末,“那天,事發的時候我沒有在現場,直到中午接到電話,才知道我爸死了。”
回憶起當天的情景,至今尤莉無法平靜。那天她接到電話,火速飛車趕到別墅,結果看見父親倒在血泊當中,母親完全精神崩潰,坐在沙發上痛哭不止。
她整個人都驚呆了,幾乎無法接受這麽可怕的現實。是洪穎溫語安慰,一再保證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她和母親才慢慢鎮定下來。
之後,清理現場、偽造死亡時間、尋找替罪羊、制定拋屍計劃……全部是洪穎幫她們搞定的,當時她和母親驚恐交加,張皇失措,只能聽從洪穎所有的安排。
直到凌晨時分,她冒著大雨把父親的屍體丟在十水嶺,駕車返回別墅的時候,才隱約覺得她們母女倆好像被綁架了——從今往後,她們最大的把柄握在洪穎手中,洪穎讓她們幹什麽,她們就得幹什麽,而她們唯一的靠山,她的父親,已經死了。
大錯鑄成,張嬋娟後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晚了,警方發現了尤剛的屍體,過失殺人變成了蓄意謀殺和拋屍,外帶嫁禍,這一系列的罪名她們實在承擔不起,只能按洪穎編好的劇本往下演。
再後來,吳星宇脫罪,鉑金包上的血跡被發現,警方帶著逮捕令上門……尤莉恍然間發現一切都在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洪穎的計劃並沒有保住她的母親,而她自己也被牽連了進去,今後只能聽憑洪穎的要挾。
家破人亡,重罪纏身,他們一家三口因為這件事全軍覆沒,而最大的受益人,是洪穎。
“我最後一次去看守所見我媽的時候,問她,洪穎為什麽要告訴她私生子和遺囑的事。”尤莉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我還問她,那麽重要的遺囑,我爸肯定動用了他最信得過的律師,那洪穎又是怎麽知道的?”
她冷冷笑了一下,接著道:“我媽當時什麽也沒告訴我,隻對我說,以後要小心洪穎,千萬不要被她牽著鼻子走……我想她當時也在懷疑了,但已經沒有能機會查清這件事,而我……太嫩了,根本鬥不過洪穎,她只能把一切咽在肚子裡,讓我小心應付。”
她雙眼通紅,眼淚滾滾而下:“那次見面之後沒幾天,我媽就去了,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再看見她的時候,她已經躺在斂房……”
丁天一將紙巾盒子遞過去,尤莉擦了擦臉,說:“我媽走了之後,洪穎先是假惺惺地安慰我,後來爆發了假抗衰針事件,她才慢慢露出爪牙,威脅我服從她的安排,讓巧顏變成她的傀儡。”
榮銳研究過尤家現在的情況,尤剛死後集團公司一團亂,股東各自為政,尤莉基本被架空。而巧顏又陷入各種醜聞,因為抗衰針事件被相關部門關停調查,連續數月虧損。
尤莉現在陷入兩難的境地,最好的選擇是將巧顏轉手,騰出所有資金穩住集團公司,那畢竟是尤剛幾十年攢下的家業,只要保住老本,遲早還有翻身的機會。
但洪穎不會讓她這麽做。
“你現在完全受製於人。”榮銳對尤莉說,“這樣下去巧顏和你爸的集團公司遲早被拖垮、抽乾,等你徹底失去利用價值,她……”
“我知道。”尤莉打斷了他,“我早就認清她的真面目了,只是苦於沒有確切地證據,而且……而且我媽到死都在保護我,我不想讓她在天之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