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盡頭是一幢居民樓,樂憲家就住在一樓,所以在門外還有個附帶的小院子,裡面種了些綠植,但似乎因為此地汙染嚴重,連樹都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葉子呈現出一種灰撲撲的顏色,看上去有些壓抑。
古鋒讓馨馨趴在他背上,幾人躲在巷口觀看樂憲父母的動作。
他們先是將樂憲的屍體放在了地上,隨後去到屋內,不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手裡提了個東西。
方裡眯了眯眼睛,發現那是一把鐵鍁。
這對夫妻就這樣沉默寡言地在院子裡挖起了土,看樣子似乎打算在樹下挖個坑將樂憲埋進去。
“臥槽……”余佳曦終於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有些想不通:“他們也不舉辦葬禮?”
自己的兒子無故慘死,父母只是哭鬧了一陣,卻不追究凶手也不舉辦一個像樣的葬禮,而是直接將屍體帶回來埋在院子裡。
這未免太不科學了。
這對夫妻挖坑時的表情和動作就像一個毫無感情的機器人,或者說他們是知道凶手是誰的,也知道反抗在凶手面前是無效的,所以才認命般地接受現實。
“也有可能是不能舉辦葬禮。”謝柏沅若有所思地輕聲說道,“四天后就是天神老爺的誕辰。”
天神鎮的居民對天神老爺如此敬重,很有可能因此將葬禮延後。
“樂憲手上是什麽?”方裡忽然問道。
之前樂憲的屍體一直被保鮮膜包裹著,現在快要埋進土裡,保鮮膜被拆下,方裡才看到樂憲手裡似乎攢著什麽東西。
他扭過頭問謝柏沅:“有沒有什麽辦法支開這對夫妻?”
謝柏沅正歪著腦袋思考,那對夫妻卻突然自己轉身進了樓,樂憲的屍體半躺在坑中,給巷口的幾人留了行動的機會。
方裡站在門前盯梢,謝柏沅飛快地過去扒開樂憲的手。
樂憲的胳膊上已經沒剩多少肉,即便是這樣,他的手依然是緊握著,謝柏沅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扒開他的五指。
方裡那邊輕聲咳了兩聲,意味著那對夫妻要回來了。
“這是……”方裡看著謝柏沅攤開的手心。
“水草。”謝柏沅看著手上那一灘翠綠,“也許是在他死前掙扎的時候留下的。”
余佳曦面色一變:“所以吃人的那東西是水裡的?那我們之前猜測的牛頭人……”
謝柏沅將手心翻過來攢住,“所以我之前說先不要急著下結論。”
他抬頭看了看日頭:“走吧,該回去了。”
天黑前,幾人回到了旅館內。
眾人說導遊出了門,方裡心中松了口氣。
這跟上學時期瞞著老師偷偷跑出學校的感覺差不多,緊張又刺激。
直到晚餐開飯前,導遊才從外面回來。
方裡注意到她是和傅澤仁一起回來的,兩人在旅館門前分別,不知道聊了什麽。
晚餐準備得相當豐盛,不過因為看到樂憲的屍體,大家都沒了食欲。
方裡扒了幾口飯菜填飽肚子,正欲放下筷子,就聽邊上仲楚靈用蚊子哼哼一般的聲音跟她男友交流:“這個鎮上,信奉的神真的是天神老爺嗎?”
男友正在給她盛湯,聞言也小聲哼哼道:“你看到什麽了?”
仲楚靈面露遲疑,最後搖了搖頭:“沒有。”
她的疑惑很大程度來源於女人的第六感,卻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依據。
“我吃飽了。”謝柏沅擱下筷子。
方裡收到他的眼神暗示,也跟著表示自己先上樓了,順便還叫上了古鋒和余佳曦。
幾人聚在房間裡,謝柏沅開門見山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距離祭祀儀式還有四天,到時候我們兵分兩路,你們兩個留在鎮上,方裡和我去水神村。”
分組行動的決定讓古鋒有些遲疑,他道:“到時候我們怎麽聯絡?這樣做安全嗎?”
“不用聯絡。”謝柏沅提了個問題:“知道為什麽要將兩尊神像放在一起供奉嗎?”
方裡猜測道:“因為兩個村子關系好?”
他依稀記得村長是這麽說的——當初天神村和水神村關系非常好,甚至連兩尊神像都是放在一座祠堂裡祭拜的。
謝柏沅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通常供奉的神像數目要以單數為原則,少則一尊,多則三尊,不宜過多。”謝柏沅豎起兩個手指,一高一低,“安神時神明爐要高於祖先爐,香火也要高於人的眼睛。並且其中神格最高者安置於正中央主位,接下來按神格分置於龍虎。”
“這兩尊神像同時放在一起供奉,只有可能是為了陰陽均衡,正負相抵。”
余佳曦順著他的話頭問道:“那麽天神老爺和水神老爺就是一陰一陽,一正一負?”
謝柏沅:“嗯,所以我們最好平均分配。”
他平時其實不喜歡說這麽多話,但同伴一多,不懂的問題也多,他只能擔任起科普講解的角色。
方裡一開始還以為謝柏沅是為了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卻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層原因。
他對謝柏沅的認知又加深了幾分,這麽一個長相出眾、身手和智力也遠超常人的人物……可惜失了憶。
謝柏沅一扭頭就看到方裡看向他的複雜眼神,差點沒腳下一個趔趄。
他想抓住人,最後摁著打一頓屁股,問問他又誤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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