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一望,人們多是三三兩兩的,有的還牽著狗。解春潮就有些羨慕,他多希望自己當初和一個普通人結婚,過最平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可能為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愛人吵吵架,也可能會為孩子上哪個小學苦惱,而不是像現在,活得像一部狗血電視劇。
解春潮一路走到家,從單元門底下朝上望,一共就他和他對門兒兩戶黑燈瞎火的。
他有點不想回家,正好肚子又有點餓了,他就去門口買了兩個西紅柿幾個雞蛋,看著花卷也挺不錯,又買了兩個花卷。
等他爬到三樓的時候,才發現樓道裡的聲控燈好像不靈了,只能借著樓梯間窗外的光汙染勉強看清台階。
解春潮一邊爬樓一邊準備打開手機的閃光燈找找鑰匙,卻有一束光落在他腳下,是溶溶的暖黃色。
對門兒的鄰居已經回來了,房門沒有完全關上,裡頭有輕輕的腳步聲。
小夫妻這就搬來了呀?年輕人動作就是麻利。
解春潮回家開始準備做飯。
鑒於還是第一次開火,他打算簡單地做一個西紅柿炒雞蛋。
解春潮極有自信地回憶著解雲濤做飯的樣子,把雞蛋往碗沿上一磕,沒碎。
他又磕了一下,結果半拉雞蛋殼都跟著蛋液滑進了碗裡,他不氣餒地把蛋殼夾出來,很快吸取經驗教訓把另一個雞蛋打進碗裡。
這一次就很順利。
大概一個小時後,解春潮灰頭土臉地從廚房裡走出來,面無表情地把溫白開倒進茶杯裡,把從超市買的花卷就水吃了。
吃完這頓沒滋沒味的晚餐,解春潮硬著頭皮回到依舊有些煙霧繚繞的廚房,把燒穿了的鍋和一堆黑糊糊的不明物體套了個塑料袋,拎著準備扔到樓下去。
結果一開門就聞見一股濃鬱的食物香氣,解春潮愈發感受到內心的悲涼,順著味道辨別了一下,應該是對門的鄰居在煲湯。
解春潮感覺這一天的委屈攢在一塊兒,都比不上他現在聞著這股湯味兒心裡頭的辛酸。
他賭氣似的憋著氣走到二樓,扔完垃圾回來又憋著氣回家。
可是那味道簡直無孔不入,等解春潮躺在床上了,滿腦子還是那股沁人心脾的鮮香。
解春潮一邊努力入睡,一邊把那股味道從腦子裡向外推。
當意識快消弭在睡意中時,解春潮迷迷糊糊地想:或許……是排骨湯嗎?
那天晚上解春潮做了一個噩夢,夢裡一隻拔光了毛的雞跟在他後面一邊跑一邊喔喔喔地叫著:“不是排骨湯,不是排骨湯哦!”
第二天一大早解春潮就餓醒了,他心煩意亂地套上衣服,無精打采地走到早餐攤上,卻看什麽都索然無味。
那股香氣陰魂不散地縈繞在腦海中,解春潮想喝湯。
解春潮空著肚子走到書吧,門開著,但是還掛著“休息中”的告示牌。
羅心揚一看他進來,立即就緊張兮兮地貼上來:“學長,你還沒吃早飯吧?”
解春潮滿頭都是繚繞的黑氣:“沒有,不想吃。”
羅心揚立即獻寶似的從背後托出一個畫著鋼鐵俠的燜燒罐來:“昨天我回家之後說學長最近心情不好,我媽給你煲了一鍋雞湯,說雞湯性溫可以補氣,讓我帶給你,你要不要嘗嘗?”
解春潮臉上的黑雲瞬間散了散,他抿了抿嘴唇,罕見的不好意思:“這太麻煩阿姨了吧?雞湯不是都要熬很久嗎?”
羅心揚把燜燒罐拿到桌子上,墊著小毛巾擰開,含糊著說:“應該還好吧,學長你先嘗嘗?”
解春潮的五髒廟早就欠香火了,他本來就禁不得餓,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拆開羅心揚帶了的餐具套裝,舀了一杓湯。
也許是昨天晚上的那股味道已經深深地在解春潮心裡扎了根,他現在聞著這雞湯的味道都有些似曾相識。
解春潮把湯吹溫了,小小地抿了一口。
“怎麽樣?”羅心揚有些緊張地問,說完又補了一句:“我媽媽……的手藝還可以嗎?”
解春潮舔著嘴唇,笑得像是一隻饜足的貓咪:“阿姨做飯這麽好吃,你可真幸福。”
羅心揚聽得一愣,然後又後知後覺地笑起來:“哈哈哈,她聽見了一定很開心。”
那湯鮮美極了,也不知道是餓得還是怎麽回事,解春潮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喝過這麽好喝的湯。
他盤腿坐在書吧的一角,捧著那一罐還微微冒著熱氣的雞湯,隻覺得遍體通泰,神清氣爽,看著眼前的世界都覺得陽光又美好。
等喝完湯,解春潮揉了揉滿足的胃,哼著荒腔走板的小曲兒,把告示牌翻成了“營業中”。
一上午解春潮的心情都極好,連客人們都覺出來他今天和平常不大一樣。
秦姐今天也來了,本來還擔心解春潮因為昨天的事情緒低落,沒想到他居然狀態還不錯,笑著問他:“碰上什麽好事兒了?這麽開心。”
解春潮正趴在桌子上給羅心揚的媽媽寫感謝信,正寫到討教菜譜的部分,抬起頭來回答秦姐:“只是佛了,開不開心都這個樣子,我還不如開心一點。”
秦姐聽他這麽說,不由會心一笑:“想得通是很難得的。”
解春潮把寫了整整三頁的感謝信用信封裝好了遞給羅心揚,羅心揚瞠目結舌地問:“學長,這是什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