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春潮看他一醒來就亂動,端著碗朝他坐了坐:“你要幹嘛?別亂動,我過來。”
方明執等著他坐好,小心翼翼地趴在了他背上,解春潮一怔,卻沒抗拒。
方明執自己吃著力,不肯壓到他,溫熱的雙手小心地護在他肚子上:“我把你累著了?你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不等解春潮說話他就把臉貼在解春潮後背上:“你別推開我,等你吃完我就起來。”
解春潮感覺到方明執的手在他的上腹極為輕緩地揉著,也不好意思讓個病人替他操心,把方明執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你就放在這兒,熱乎乎的就挺舒服的,不用揉。”
方明執又開始道歉:“對不起,我迷糊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你都別介意。我就是,”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簡直好似在留遺願:“我就是想你想得快發瘋了。”
解春潮心裡頭不由一軟,方明執一邊抱著他手都不肯撒,一邊讓自己別把他當回事兒。可能放在別人身上,他會覺得這是口是心非,有些可笑。可是放在方明執身上,他知道這是他沒辦法,就只剩心疼。
他把一隻手放在方明執手上,安撫地拍了拍:“我不用你做飛蛾,啊。”
方明執的臉埋在他的肩窩裡,撐出來的一身鋼盔鐵甲散落了一地,就剩下了一個孤零零的小孩子。
解春潮察覺到了肩上溫暖的濕意,扭頭在方明執的發頂上蹭了一下:“明執,我都知道了。”
第56章
方明執的身體明顯地一僵:“知道什麽了?”他的聲音緩緩地沉了下去:“孫瑋告訴你我是被瘋子養大的了嗎?”
解春潮壓住他慢慢松開的手,聲音很輕,像是在靠近一隻受驚的小動物:“你別拿開,我肚子還不太舒服呢。”
方明執沒有掙開他,身體卻繃得緊緊的,完全是一個防禦的姿態,好像哪怕這時候從解春潮的嘴裡吐出槍子兒來,他也完全能承受。
當然解春潮對他此時此刻的堅強是持有懷疑態度的。
“方明執,為什麽你現在清醒過來了,卻遠遠沒有你昏迷的時候坦誠呢?”解春潮偏過臉看他:“你半昏半醒的時候知道跟我喊疼,知道告訴我我對你有多重要。為什麽你現在醒過來,一張嘴就非得要割上自己一刀呢?”
方明執攥著解春潮衣角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他在和另外一個自我鬥爭。
解春潮不急不躁地說:“明執,你曾經問過我,為什麽不要你。我沒辦法回答你,但是你可以理解成咱倆緣分淺,是硬湊在一起的。我強求過,但是沒有個好結果。”
方明執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來那些夢,那個冷冰冰的自己,那個溫柔卻卑微的解春潮。
“我從未否認我愛你,從第一天,到每一天,你是我得天獨厚的心頭好。可是我感覺不到你愛我,一點點也沒有。開始我怨過你,但是我後來想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也做不了第一個扔石頭的人。無論最後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也不全然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後來你的態度突然轉變,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麽,但是我不想耽誤自己,也不想耽誤你。所以我從那時候就非常明確地告訴你:咱倆沒結果。因為其實對我而言,沒結果就已經是一種好結果了,只要你肯放手。
可是你沒有。
關於你為我挨得那一刀,其實我很矛盾。愛和感恩是兩碼事,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我也想過就把這事兒當個句號。但是偏偏你太纏人了,”解春潮的聲音裡有了細微的顫抖:“你明明就都想要讓我知道,你想要我知道你愛我你難你委屈,可你為什麽總是等著別人替你說呢,不是孫瑋就是徐成,再不然就是個意識模糊的你自己,嗯?”
方明執摟著他的腰,從起初的防禦變成了一種保護的姿勢:“我怕他把你奪走了,我想過放棄,可是每次我一想到放棄,就會做那些……”他像是有些羞於啟齒:“那些不好的夢,像是一種警示。我最後之所以同意離婚,是害怕你傷害你自己,可是我沒有你我……春潮,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在努力,我會保護你……不受到因我而來的傷害。”
方明執看見解春潮偏著頭,柔和的光束籠著他的側臉,他的目光很坦誠:“明執,我們可以試試看。我依然不知道結局是不是好的,但只要你願意讓我看見真正的你,哪怕要面對很多危險,我也願意再跟你試試看。”
孫瑋進來的時候,正看見方明執擁著解春潮,難得地流露出一些柔軟和依戀。他輕輕歎了一口氣,大步走過來:“明執,你別壓著他,他身體又不怎麽好。”
方明執沒動,解春潮先開口了:“他沒壓著我,檢測結果怎麽樣了?”
孫瑋知道解春潮其實一直很緊張方明執的身體,也不說廢話:“危險早就解除了,現在各項指標都恢復得差不多了,這小子底子好得很,再歇個十天半個月的,就能跑能跳了。”想了想他又說:“但是你還是得管著他一點,別讓他太累著。我看這普天之下,也就你還能管管他。”
“你怎麽話這麽多?”方明執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
孫瑋見慣了方明執的冰山臉,根本不怕他:“我說得有錯嗎?你現在有人管了,心裡頭指不定怎麽高興呢!”
方明執露出明明白白的不耐煩來:“出去。”他的手還護在解春潮肚子上,但是孫瑋在旁邊,他怕解春潮不舒服還不好意思讓他揉,隻想讓孫瑋這廝趕快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