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
開口的是林漠。眾人跟看網球賽似的,那話語權就是球,目光隨球而動。
“雖然我們說出王鳳霞死後他就一直悲痛,但那只不過停留在臉上,我從他的眼睛裡,感受不到一點悲傷的情緒。”林漠心想自己什麽變得幼稚起來,平時被別人看扁他會毫不在意,卻堅決想在小法醫面前扳回一局。
“不過這都是個人感覺。從法醫學的角度來看,憑感覺還是牽強了點。”喬離說。
“屍檢報告是一方面,而推斷是另一方面。這世間有許多用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的確屍檢是一項重要的步驟,但根據結果去推斷,去設想,去調查才是重要的。所以人們才說‘新刑警做事,老刑警看人’。”
辦公室彌漫著□□味,兩人對站互看時倒真有商場上針鋒相對的意思。
一時無話。高策終是忍不了這樣的氣氛,主動提起:“聽一下我查的那個死者情人吧?”
“那人叫劉大志,也是東郊村村民,聽王鳳霞的鄰居說,這人經常去她家,不過一般都是晚上。有次他正好撞見摸黑進門的劉大志,手上還提著吃的,看起來應該是那種關系。但我們找到劉大志後,那人說當天晚上去打麻將了,很多人都可以證明,我們找人證實後發現情況屬實。而且此人身材矮小,看上去並不強壯,也沒有交通工具,不符合犯罪條件。”
忙碌了一天,結果線索串起來還是一頭霧水,眾人都有些乏了,但也沒有人提出休息。大家要不在搜索資料,要不在分析案情。
突然,喬離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臉色一暗,低聲問:“劉婷一開始想報的是什麽案?”
葉念念:“她後來又沒報,王鳳霞帶她回家了。”
喬離:“結合劉婷在審訊室裡說的那句‘我媽她死了也是活該’,會不會是這樣,王鳳霞本身也是犯罪者,和凶手是同一夥人,然後劉婷知道後決定來警局報案,但後來在母親的苦苦哀求下心軟了,便什麽也不說就回家了。”
林漠聽後思考:“你這麽說倒是合情合理,但一般親人犯罪,子女首先會想到包庇而不是報案,而劉婷一直一來對死者的死亡表現冷漠,倒是可以說明一點,她是受害者。”
“沒錯。她一定是收到了某種傷害後糾結很久才選擇報案。”
“你們說她究竟受到什麽傷害了才想著大義滅親?”高策問。
“高中女生,成績中上,也沒有人際交往問題,身上也沒有被家暴的痕跡,而對於母親的勸阻後又選擇不報案,可見很難開口。那就有很大可能是——”喬離突然停下來皺著眉,滿臉沉重。
“可能是什麽?”高策傻塊頭又問。
“性侵。”
林漠回答了他,語氣同樣沉重。
第6章 聖經(六)
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了。
過了會兒林漠才開口:“不過只是推斷,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大家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重點查劉婷和教堂。”
林漠剛說完,高策電話就響了,一看是父母打來的,就邊接通電話邊和眾人打招呼走了。阿四拿著車鑰匙,對葉念念吹了聲口哨:“大美女,護花使者送你回家!”
“得了吧!我送你回家還差不多。”葉念念白了他一眼,心想這人果然正經不過三秒,便說,“我們走了啊!頭兒你也早點回去啊!”
辦公室裡一時間就剩下林漠和喬離了。林漠看他臉色不正常,便走過去問他:“怎麽了?在看什麽?”
“屍檢報告。”喬離沒抬頭,嘴也緊抿著。
不知怎的,他看到劉婷這樣的半大少女就想到三年前他第一次去現場時場景。
那是一起交通事故,校車撞到欄杆,整個都翻了,一車人無人幸免。盡管當時喬離在到現場之前一直給自己心理暗示,但真正看到時還是被震驚了。
一車的少年少女,十七八歲的年紀,平日裡朝氣蓬勃的身體此時就橫七豎八地散落在車內,或重疊著,或扭曲著,一車的鮮血,灑在這些屍體上。
喬離那時還是實習法醫,第一次出勘現場,只能強忍著翻騰的胃進行搬運,而搬運途中觸碰到的那些屍體大多都還溫熱,一時讓人毛骨悚然。
隻記得當時師傅走過來對他說:“心痛嗎?心痛的話就不要辜負他們。以後遇到的每一具屍體,都不要忽視他們,他們用身體傳達內心。你聽,有人呼喊冤枉,有人夙願未了。總之,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要放過,他們從不對我們說謊。”
“難道我錯過了什麽細節?”師傅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中回旋,他腦袋開始發暈,太陽穴“突突”地跳。他開始覺得整個人都熱起來,有些飄飄然,頭重腳輕,眼前發黑出現重影,手上的屍檢報告也快要拿不住了。
突然額頭上出現了一雙大手,隻覺得骨節分明,手指微涼,掌心溫熱,他想抬頭看看是誰,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怎麽突然燒得這麽厲害?”林漠一隻手撩起喬離的劉海,試著他額頭的溫度,另隻手放在自己額上以作比較,“剛就看你臉色不正常。”
他把喬離扶正,拍拍他,“喬醫生?我送你去醫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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