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好,能看到那邊的山。”陸南川答他的問題,答得認真。
“什麽山啊?”他又問,宛如個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麽。
陸南川看著他,像是歎氣的樣子,“要不你上來看看?”
一般人這時候客套下就走了,畢竟是真不熟。但顧玉琢不是一般人,他覺得前輩在真誠邀請,不能駁面兒。
向後和袁茂對視一眼,得到老媽子的鼓勵後,顧玉琢轉回來衝陸南川一點頭,“行。”
他動作非常麻利,像一隻長手長腳的野生猴,三兩下就上去了。
陸南川收回打算拉他一把的手,往旁邊讓了讓,給他騰出來一塊能落座的地方。
顧玉琢一屁股坐下來,帶著一身熱烘烘挨住了陸南川。
黑崽大咧咧發出一聲“哇”。
真的能看到山!
一層層的山尖,由濃到淡,從蒼翠到灰藍,高矮層疊著,到遠處只剩下幾道虛虛的剪影。
從平地到這石堆上,差了兩米高度,入目景象卻完全不同。
陸南川不動聲色右挪半寸,湖風一掠,把燥人的熱氣也帶散了。
“帶手機了嗎?”他問顧玉琢。
小孩兒在兜裡摸摸,看著很聽話的樣子,說:“帶啦。”
陸南川說:“拍一張吧,現在光線正好,比日出時更漂亮。”
顧玉琢看著不靠譜,可手卻穩,框進鏡頭裡的山巒如濃墨重彩的畫,與遮擋在前的樓群很巧妙地有個對比,人工與自然,挺有趣。
陸南川掃一眼他手機屏上的照片,“發給導演。”
顧玉琢垂下手,“為啥?”
“電影結束場景是在車水馬龍的城裡,於漢唐帶著於匆的骨灰,遠望著城市外的山。”陸南川這話一出,顧玉琢才懵著想起,影帝也投了錢,嚴格來說,是資方。
就聽資方道:“也發我一張吧,有我微信號嗎?”
顧玉琢“啊”地張大嘴巴,好似被後門玻璃上的教導主任揪住了小辮子。
“沒有誒。”
“二維碼,我掃你。”
黑崽慚愧地打開二維碼,同時偷瞄陸南川,心想:怎麽能讓前輩主動來加我,這種時候就該我覥著臉加他。
好不懂事兒哦。
風徐徐地來,揚起兩人的發。顧玉琢嗅到一股隱約帶著辛辣的玫瑰香,很絕地好聞,讓他沒忍住側著鼻子深吸了一口。
陸南川在這時候起了身,領頭一蕩,形態誘人的鎖骨和香味兒一同在顧玉琢面前消失了。
“下去吧,有點曬了。”他說。
他個兒高,少說也要比顧玉琢高五六公分,這時候往太湖石上一站,讓顧玉琢登時覺得他像個巨人。
小孩兒又傻乎乎地“啊”了聲,掩住不知從何而來的失望,撣撣自己屁股上的土,又野猴一樣下去了。
他下去了,陸南川卻沒動。
影帝看了眼他踏過的路線,來回掃視兩遍,紆尊降貴似的,對顧玉琢道:“搭把手吧。”
“來了!”顧玉琢可算逮著一個“懂事”的機會,趕忙扒著粗糲的石頭把自己胳膊遞了出去。
陸南川接拐一樣接了他手,松松地搭著,看似借力地下來了——下得非常穩,完全不需要“拐”的水平。
黑崽投去疑惑的目光,卻碰上陸南川坦蕩的視線,於是一下子又愧疚了,覺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袁茂給顧玉琢遞來紙巾,讓他擦手上的土,又小心翼翼地給陸南川送了一張。
代拍敬業地一溜小跑去了前面的大柳樹下,取景框一套,把二人擦手的模樣框了進去。
兩人身上曳著光,本來挺和諧美妙的場景,卻讓面無表情的臉給撕裂了。
作者有話說:
篇幅不會hin長,但感情線還是循序漸進滴,莫捉急,畢竟黑崽在智慧上比較困難(發出阿媽的歎息
第3章
他們回去就趕上劇本圍讀了。
這時間卡在午飯前後,大夥一商量,反正都不餓,抓緊開始,別耗著了。
袁茂跟在門口瞄了眼,小聲跟顧玉琢嘀咕,你們組估計都是一工作就上頭的狂人。
事實上,他估計的沒錯。整個組,從導演郭天禾到編劇段驍,一進片場就變身,屬於折磨完自己就折磨別人的類型。
圈裡有跟郭天禾合作的藝人後來一提起來他就連連後退,說郭導牛逼是真牛逼,但這輩子也不想進他組了,一不小心就得去精神科掛號。
郭天禾拍出來的東西有市場,觀眾買單,卻悲慘地和獎項沒啥緣分,從來都是陪跑的那個。這幾年約莫是想開了,渾身帶著一股光腳不怕穿鞋的氣質,能橫著走絕不委曲求全,瘋起來經常跟資方叫板,乃是一頭文質彬彬的藏獒。
主創們落座,段驍把他毛躁的披肩長發在頭頂挽了個球,配著一身對襟薄衫,只差一拂塵就能出去降妖伏魔了。
他隔壁,道具組老大瘦得如同一根晾衣杆,杆子上掛著件猛虎下山的衛衣,正在踩電門一樣地抖腿。
顧玉琢看不下去了,目光一飄,落在陸南川臉上。
他撓撓自己下巴頦,看得專注,在對方發際線靠近耳骨位置發現一顆小痣。
會議室裡逐漸安靜,郭天禾率先發言:“前面我和段編碰過幾次,劇本上做了部分調整。咱們這邊除了主演,其他部門也都參與協調過了。”他扭過頭,“川啊,主要是於漢唐高考結束之後的那一段,開機就得拍,你看看,有沒啥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