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陸老師,”他帶著辣味兒的呼吸噴在陸南川耳朵上,跟對方斜過來的視線一碰,“臉上是不是挺辣的?——啊,衣服也髒了。”
是啊,能不髒麽,那一下子,噴老遠了。
黑崽湊得更近了,研究那一串油點子,“我回去給你洗,”他伸手摸摸,“算了,我給你買一件吧。”
“不用了,”陸南川從他手裡把掉渣的紙接過去,沿著自己下頜線隨便蹭了兩下,“是挺辣的。”
顧玉琢慚愧了,在邊上“我我我”半天,目光在陸南川和小龍蝦之間徘徊片刻,說:“我給你剝蝦吧,陸老師,我看你都沒怎麽吃。”
可不,陸南川這邊就蝦殼三兩個,他自己那邊都快能把他埋進去了。
陸南川面上露出適當的為難,又有些慚愧,“很少吃這些,見笑了。”
顧玉琢這下乾脆手足無措了。他原本是一種獻寶心態,要帶前輩來嘗個鮮,誰知道弄巧成拙。
黑崽暗暗歎氣,心說:剝蝦吧,剝!先把陸老師的胃伺候痛快了,說不準能挽回點兒形象。
於是陸南川就心安理得地等著吃。
顧玉琢給他捧了個銀絲卷過來,讓他就著南瓜酪,配著小龍蝦,吃點主食。
陸南川把銀絲卷掰了三分之一,慢條斯理吃了,南瓜酪就吃了一杓,小龍蝦在碗裡都堆起來了他也沒咽下去幾隻。
顧玉琢旁觀著,幾次話到嘴邊都硬生生給吞了回去。
別亂說話,他警告自己,陸老師修仙乾你屁事,懂事人設沒立住就算了,可別給自己再掙個碎嘴人設,那多討厭。
陸南川察覺到他的視線,見一副欲言又止,憋得抓耳撓腮的樣子,就猜得到他想問什麽。
但只要他不開口,他就不解釋。
憋著吧。
屋裡空調嗡嗡作響,仿佛是空調中的拖拉機。
吃飯的人卻很安靜,一時都沒了話。
就在顧玉琢想著是不是聊點什麽的時候,包間外忽然吵嚷起來。先是劈裡啪啦一陣杯盤落地聲,緊接著就聽袁茂吆喝了句“你幹什麽”,再然後,他們包間這扇壞鎖的門就被撞開了。
嗵一下子,動靜很大。
一個花臂壯漢就這麽從門外砸了進來。
作者有話說:
陸南川養崽日記2:
小龍蝦的確不是很好剝,並且頭大肉少,暫時無法理解人們對這種食物的喜愛
第6章
花臂壯漢磕在桌上的時候,顧玉琢手裡還攥著一隻龍蝦。
他讓那動靜嚇了一跳,直接把蝦頭捏裂,呲出去一串油湯,飛了幾滴在壯漢光可鑒人的腦殼上。
但戰況激烈,壯漢並沒留意到那幾點涼。
從彈開的門看出去,外面是打起來了。
——天剛擦黑就乾仗,這種情況就算在無所畏懼的社會人裡也是非常少見的。
俗話說,有熱鬧不看王八蛋。
黑崽立刻摘了一次性手套,把鴨舌帽往自己和陸南川腦袋上分別一扣,小聲說:“反正一時半會兒也出不去,陸老師,咱們靜觀其變吧?”
陸南川也學著他小聲,同樣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可以。”
顧玉琢挺高興,扎著手往外看。
另一邊,在他們說小話的幾秒內,花臂又衝出去了。
他往外一奔,就給袁茂騰了位置。
百米冠軍邁開大步躥進來,衝顧玉琢擺手,說祖宗,你別瞧熱鬧了行不,咱趁亂蹭牆根出去吧。
顧玉琢搖頭,不同意,說這時候怎麽出,萬一誤傷了,得不償失,咱們先坐著吧,好歹有個門,實在不行還能把門關上。
袁茂正欲再勸,余光瞥見門外亂象,放棄了。
——這情況確實出不去。
蒼蠅館是個臉小肚子大的格局,只看門臉還以為進去只有二十平,實際上一間套一間,怎麽也套出了三四百平。
他們坐的是店裡唯二的包間,處在整個環環相套的最裡環,要出去就得經過花臂的戰場,搞不好就要負傷。
只能靜觀其變。
通過外面激烈的對罵,戰鬥起因逐漸明朗,包間裡的三人大概聽明白了。外面打起來的,是兩撮從前就有過節的社會人,他們各自帶著小弟來吃飯,沒料竟在乾鍋牛蛙狹路相逢了。
一開始,誰也沒想動手,都在嘴上逞英雄,你噴我一句,我嗆你一聲,有來有往。可好死不死,小龍蝦上錯桌了。
這就不太行了。
罵祖宗十八代可以隨便罵,但麻小不能讓,一旦讓出去,以後在街面上就不用混了。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捅翻了那盆惹事的麻小,於是戰鬥直接升級,從口水戰升級到了肉搏。
花臂是這裡面看上去很猛但戰鬥力薄弱的任務,在外面胡掄半天也沒乾翻一個,還挨了好幾拳。不像他後面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非主流,個兒不高人不壯,下手卻又黑又準,一個人已經撂倒倆了。
非主流越戰越勇,就在他的小胳膊舉起啤酒瓶要照一禿瓢後腦杓削下去時候,在外間忽然有人扯著嗓子喊了聲“警察來了”。
這四個字的威力猶如在滾油裡撒了一潑涼水,霎時炸鍋。
顧玉琢和陸南川原本在椅子上坐著,袁茂繃著神經守在門邊,冷不防亂局裡蹦出來幾個人,接連躥進了他們這屋,目不斜視地直奔後面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