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燈變為綠燈,李弘揚背著單肩包穿過馬路到達對面的公交站。
他的房子距離學校僅有四站公交,到小區門口的菜市場買兩個西紅柿、一把豆角和兩個饅頭,拎回家隨便炒個菜。路過坐在樓下曬太陽的老太太,李弘揚把順手拿的火腿腸拆開喂給蹲在草叢裡探頭探腦的流浪貓。
年近四十的男人,彎腰摸流浪貓腦袋的時候,眼睛微彎,眼尾堆起細細的皺紋仿若貓咪的胡須。
貓兒吃飽喝足後蹭蹭李弘揚的小腿,柔軟地叫一聲表示感謝。李弘揚拍拍手上樓,開火炒菜,吃過飯,他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隨意挑選幾個台,覺得無聊,他腦子裡晃悠著上午見到穆煦的畫面。
他好像從未見過穆煦生氣。
又或是穆煦從不生氣。
穆煦總是優雅沉穩、運籌帷幄的,即便情人做出讓他看不慣的事,他也只會平淡地提出好聚好散。
遇到穆煦,是李弘揚生命中的一抹亮色。在他與男友分手、彷徨無措的時候,穆煦靠在床頭,褐色的眼瞳看向學習抽煙的他,直白地問:“你的未來只有愛情嗎?”
他將橙紅的煙頭在玻璃缸裡摁滅,穆煦遞來一塊口香糖。
整整三年,李弘揚把生命的中心從前男友轉移到穆煦身上,他像隻徒勞的工蜂,始終圍著愛情打轉。
有點可笑。
李弘揚扯扯嘴角,從茶幾下方的抽屜裡拿出擱置一個月的企劃案,掀開第一頁,穆煦的字跡停留其上,細致地寫著缺失的部分和注意事項。
他突然想哭。
這本企劃案是一個出口,穆煦推著他往前走,他也應該嘗試著勇敢地邁出第一步,找尋夢想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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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快開始了。”穆煦說,“去吧。”
池君韜推門下車,扶著車門問:“你下午去哪?”
“回家看電影。”穆煦說。
“……哦。”池君韜說。
“我在外面等你。”穆煦說,“最近沒什麽好電影。”
池君韜抿唇,用力把歡喜吞進肚子裡,他揮揮手:“我走了。”
穆煦擺手,目送池君韜踏進校門。
“穆總,去哪?”楊炳問。
“就在這兒吧。”穆煦說,“我睡一會兒。”
“好的。”楊炳說。
穆煦把座椅靠背往後調,平躺著闔上眼睛。
午後的風吹過行道樹的葉子,發出呼啦啦的聲音,鳥兒偶爾嘰喳兩聲,將慵懶的氣氛烘托到極致。
李弘揚打開筆記本電腦謄抄一遍企劃案,按照穆煦的建議修修改改,遇到不懂的地方使用搜索引擎查看別人的書寫方式,又把不確定的地方標黃。他打算等明天穆煦過來的時候,再讓穆煦看看這一版方案。
他甚至打開中國地圖,定位到南方地區,認真地選址,打電話聯系了幾個在南方城市工作的朋友了解情況。
時間在思考和寫作中過得極快,“叮鈴鈴”,交卷鈴聲響起,池君韜放下筆,等待老師收卷。
穆煦坐在車裡剝石榴打發時間,他慢條斯理地把石榴籽攏進一次性紙杯中,一個大石榴裝滿四個杯子。
池君韜風風火火地衝出校門,敲敲車窗,聽到“哢噠”的解鎖聲,他拉開車門坐進去:“穆煦,你……你在幹什麽?”
“剝石榴。”穆煦將一杯石榴籽遞給池君韜,“給。”
“喔,謝謝。”池君韜捧著紙杯,問,“晚上吃什麽?”
“你餓了?”穆煦問。
“餓。”池君韜仰頭把石榴籽倒進嘴裡。
“……你不吐籽嗎?”穆煦驚訝地看著池君韜囫圇把石榴籽咽下去。
“籽兒可以吃,你試試,嚼起來特別香。”池君韜說,“我爺爺教我的。”
穆煦捏一顆石榴籽放進嘴裡,嚼了嚼,說:“感覺像嚼瓜子皮。”
“不苦就行。”池君韜說,“我們去吃燒烤吧。”
“可以。”穆煦說,“咱們小區門口有一家不錯的燒烤,我每次路過都看到有人排隊。”
“我好像有點印象。”池君韜說,“那就去那家。”
楊炳發動汽車,池君韜說:“終於考完了。”
“面試呢?”穆煦問。
“面試在年後,三月份。”池君韜說,“明天我和瀚洋出去玩。”
“按時回來。”穆煦說。
“知道了。”池君韜往嘴裡倒石榴籽。
四杯石榴籽三杯進了池君韜的肚子,這家夥吃石榴跟啃蘋果一樣簡單。
第二天池大少一大早出門找曹瀚洋撒歡,穆煦晨起例行健身後,坐車來到李弘揚樓下。
“你來了。”李弘揚開門看到穆煦,喜悅地側身讓穆煦進門,說,“我在改企劃案。”
“嗯?怎麽想起來改了?”穆煦彎腰換鞋。
“就覺得,”李弘揚摸摸鼻子,“做一件事就要做好。”
穆煦踩著拖鞋直起腰,誇獎道:“你想得對。”
李弘揚情緒肉眼可見地高昂,他牽著穆煦到沙發旁坐下,把筆記本電腦塞進穆煦懷裡:“你看看,我改了一天。”
穆煦單手支著下巴,一行一行瀏覽過去,他說:“我直接在上面用紅色標注意見。”
“好的。”李弘揚期待地看著穆煦,活像等待老師批改作業的學生。
“這些都是理論層面。”穆煦說,“門面設計你需要一個設計師幫你看看,出一個設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