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和夢想的關系,一向非常難衡量。” 穆煦說,“在我看來,斯賓塞從起步起的目標非常明確,麵包就是夢想。”
“怎麽說?” 穆白螢問。
“斯賓塞集團始於您選擇歐文斯賓塞,您看中了歐文沒落的爵位和生意蕭條的服裝工廠。” 穆煦說,“歐文沒有時尚的理想,他隻想賺足夠的錢養大 Donna 和 Anna,您也沒有時尚的理想,您是為了攢夠足夠的資本,供我回國找池琰算帳。”
“池琰是個王八蛋。” 穆白螢說,聽到這句話明月鋒立馬站起身離開辦公室,他可不想卷進世家和資本鬥爭的旋渦。
穆煦端起玻璃杯,杯中滿當當的牛奶,他抿一口奶白的液體,說:“我十分想聽聽您對池琰的看法。”
穆白螢思考片刻,說:“池琰是個單純的人,他眼裡只有事業和家族,如果給這兩樣東西排個序,首先是家族,其次是事業。”
“在我的接觸中,他確實是這樣的人。” 穆煦說,“他在乎家族的名譽遠勝於家人。”
“你對他是什麽感覺?” 穆白螢問。
“他於我而言,像一個符號。” 穆煦說,“我必須超過他,才能打敗他,現在不是這樣了。”
“哦?” 穆白螢左手托住下巴,感興趣地傾身聆聽。
“我沒有必要跟他比較,至於打敗他,他八十四了,我只需要活過他就足夠。” 穆煦說。
“嘖。” 穆白螢露出和穆煦如出一轍的諷刺表情,“而你差點沒有活過他。”
“……” 穆煦噎了一下,說,“我意識到問題不在池琰或者華金,問題在我自己身上。”
“我想知道一件事情,媽媽。” 穆煦認真地與屏幕中的穆白螢對視,“我為什麽不記得小時候發生的事情?”
穆白螢長久地望著穆煦,她無意識地伸出手指觸碰屏幕上兒子的臉龐:“你長大了。”
“我三十一了媽媽。” 穆煦無奈地說,“在您眼裡我什麽時候能長大,退休那天嗎?”
“你真的想知道這件事的話,回一趟倫敦,我們當面聊。” 穆白螢說,“我會邀請布朗老師加入聊天。”
穆煦疑惑地揚起眉毛:“為什麽?”
“我只能說這麽多。” 穆白螢眨眼,她打開文檔,“好了,把明月叫進來,咱們開始今天的會議。”
“您這是怎麽回事啊!” 池佑焦急地跑進病房,看向躺在病床上老神在在的池琰。
“吵吵什麽。” 池琰不耐煩地呵斥,“不就是滑了一跤,兩天就好了。”
“兩天?您開什麽玩笑。” 池佑說,“您都八十多了,骨折沒個一年半載好不了。” 他原地轉個圈,“少晨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我走不開,您真能給我找事。”
“是我想摔的嗎。” 池琰說。
“算了算了,我叫君韜來。” 池佑說。
“別叫小韜,華金的對外投資部門剛成立,他忙得很。” 池琰說。
“有一個人不忙。” 池佑拿著手機走出病房。
兩個小時後,穆煦提著一兜草莓踏進病房,他說:“別誤會,我是專程過來嘲笑您的。”
“我也沒指望你關心我。” 池琰說。
穆煦將草莓放在床頭,問:“聽池佑說您去萬安掃墓了?”
“嗯。” 池琰說,“看看老伴兒。”
“很少聽君韜提到他奶奶。” 穆煦說。
池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舊相片,展示給穆煦看:“這是我老伴兒,是不是很漂亮?”
照片裡的女性頭髮講究地挽成一個髻,眼角細紋堆積,五官精致,猶見年輕時的風韻,她穿著打扮十分講究,笑著挽住池琰的手臂,符合大眾對權貴世家富太太的想象。
“很漂亮。” 穆煦說,“君韜的臉型像她。”
池琰懷念地看著照片:“我這些天經常夢到她。”
“夢到她給我念詩,她一直想讀大學,因為環境原因,讀到高中就不讀了。” 池琰說,“她喜歡紀伯倫,她最喜歡的一句詩,你知道是什麽嗎?”
“什麽?” 穆煦問。
池琰身陷回憶之中,眼神沉靜,他說:“她常給我念‘橡樹和松柏,也不在彼此的樹蔭中生長’*,但她在我的樹蔭中待了一輩子。”【《先知 - 婚姻篇》紀伯倫】
“我以為您不在乎家人。” 穆煦坐在床邊。
“年輕的時候不在乎,覺得自己能闖,能做任何事。” 池琰說,他收起舊相片,又變回原來那位冷酷的金融巨佬,“要做成事,必須要有取舍。”
穆煦抿唇,打算開口,醫生敲敲門:“你好,請問哪位是池琰的家屬?”
穆煦看了池琰一眼,站起身,說:“我去叫池佑過來。”
“不用,小佑在忙他的事。” 池琰抬手指向穆煦,對醫生說,“他是我的家人。”
“你們的關系是?” 醫生問。
“他是我的孫媳婦。” 池琰說。
第94章 橡樹和松柏
“骨癌晚期。” 醫生對穆煦說,“預計還有一到三個月的時間,鑒於患者年齡較大,且患有冠心病和高血壓,保守估計一個月。”
“骨癌晚期。” 醫生對穆煦說,“預計還有一到三個月的時間,鑒於患者年齡較大,且患有冠心病和高血壓,保守估計一個月。”
“一個月。” 穆煦望著醫生,“您有什麽建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