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益的大門刷著肥皂劇裡爛俗的紅色油漆。
看到類似於血跡的“還錢”,韓恪唇色慘白,汗水浸透了襯衣。
像是按下了讓他某處神經斷掉的開關,讓草木都成了灰。
蔣益的手機已經無法打通,電話那頭的機械聲線已經告訴他一個更加殘酷的事實——他失而復得的親情,隻活了一小段的時間。
林予賢抬頭看了看貼滿小廣告的簡陋防盜門,又看了看在夜色中凝然不動的蔣維,被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撞得人有點發麻。
我要撿個哥回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撿個大總攻吧
謝謝觀看,orz
第44章
林予賢左眼開始抽跳, 他壓製著興奮,想露出一個沒有實質內容的微笑,結果跟大腦沒商量好一直在上翹的嘴角卻狠狠出賣了他。
他心裡搓著雙手, 有點落井下石般盯著蔣維先是打不開房門,然後被對門的阿姨塞過來一個小小的包裝袋。
是蔣益留給他的東西。
戶口本,銀行卡,幾件新買的衣服,一封字跡潦草的信。
韓恪打開信, 只有寥寥幾句:爸爸先出去闖蕩幾年,卡的密碼6個8, 相信我,Y染色體會突變的,爸爸肯定贏。
他走得如此篤定, 正如韓恪的家人, 死得也如此篤定。
這句“贏”讓武緯平終於忍不下去, 在樓道裡發出陣陣鬼哭神號, 死生活氣地大吼道:“你們有一次贏過嗎?!”
他一定想起了他們的爸爸。
小武緊緊咬住嘴唇, 腳步一頓, 騰跳到高處, 恍似站在雲間, 他對韓恪說:“筒子樓是吧,你放心韓恪, 我不僅要親手炸了這群王八蛋,還要去每一個有賭局的地方, 找到蔣益。”
小武飛進了黑暗。
林予賢在韓恪面前打著響指, “蔣維!醒醒!過飯點了, 我們先去吃個飯行嗎, 我想吃火鍋,以前都沒人陪我吃……”
韓恪仿佛站在被全世界遺棄的角落,又橫越了地獄一次,打斷他:“你家在哪?”
“隔著兩條街。”林予賢肚子“咕”了聲。
“我想睡覺。”
“嗯?!”
坐在林予賢的後座,韓恪捏著他的衣角睡昏了過去。
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夢裡的胡話會吵到別人,學校裡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安眠,操場也不行。
這一覺,是韓恪猝逢大難後睡得最踏實的一覺,他沒有夢見跟“U盤”和“5月26日”有關的任何事情。在夢裡,他甚至見到了“寒冬冷庫”盤點庫存連軸轉的樣子,妹妹也終於坐上她念叨很久的挖掘機手推車。
韓恪找遍了整個海市,才在一家快倒閉的玩具廠找到。
別的女孩喜歡芭比娃娃,妹妹韓寶琳卻獨獨喜歡這東西,小的時候在街角看挖掘機鑿地,一天都不知道累。
那是她的8歲兒童節禮物,還沒來得及拆開。
韓宇棟當時還取笑了韓恪,買“3歲以內”的推車,妹妹坐得下嗎。
韓恪至今都不知道為什麽明明知道自己帶毒,卻還是住進了林予賢的家,也許是因為他的房子很大,躲在閣樓裡發瘋,肯定不會吵到他們一家人。也可能因為林予賢的父母經常不在,而羅漢魚又有神物護體。
他還記得林予賢爸媽知道他要住進來時釋然的表情,馮阿姨摟著林叔叔大笑道:“這下有人替你看兒子了,我們解放了!”
林予賢擠了一個漂亮而淒苦的笑。
最主要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他在林很閑的家裡,再也沒夢見過那一天。
8點半上學,韓恪每天7點半準時從閣樓下來,把林予賢踹醒,做早餐,再騎車載他上學。
昆州早上的太陽常常被幾片厚實的雲蓋住,林很閑竟然還要耍賴般把胳膊藏在他的襯衣下面,美其名曰:藝術家的手怎麽能曬粗糙呢?!
好像手上那堆厚繭不糙一樣。
在跟襯衣死磕這件事上,林予賢還有一個臭毛病,每次躲程豐催命鬼一樣借錢的時候,都要鑽在他的襯衣下面,還好,腰沒有肉,夠塞。
蠢貨,屁股還在外面。
韓恪第一次被鑽的時候,周身有點不適,尤其是女同學還都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磕你爸媽去!
養成一個習慣只要七天,最後林予賢鑽錯了人,韓恪當場揪著他的長毛就拽了出來。
女同學又磕到了。
韓恪白了她們一眼,心說如果將來有了女兒,家裡的糖就要把她膩死。
外面的讓她一口都吃不下。
周末林予賢總是買一堆食材,逼他做兩人根本吃不完的菜,把自己的碗堆成小山後,又穩穩地推在他面前。
大言不慚道:“我看著就飽了哈哈。”
韓恪硬著頭皮吃了三年,林予賢最後一次鑽襯衣躲程豐時,猛然發現,在他的精準投喂下,蔣維終於長了八塊腹肌。
到底什麽時候練的?!
為了顧及他的那點自尊心,林予賢每次給他新買了襯衣,都要把標簽剪下來,然後補一句:“這是廠裡的樣板衣,處理不掉的。”
大童沒有180的號吧。
距離高考還有半年的時間,韓恪終於被小武附體,把程豐圍堵在操場的廁所,伴著尿騷味,程豐被已經躥到一米八的韓恪狠狠摑了幾個巴掌。
韓恪明顯跟那個貼在成績榜第一的人不一樣,沒有照片上異常柔順的神色,他好像被昆州的大雨洗刷掉了書卷氣,背後長出了黑色翅膀,狠戾又陰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