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還留著一條紅色底褲。
林予賢一刻也沒能從他從不關注的娛樂新聞裡跳脫出來,余子期戴著的古銅色項鏈不停擺動,末端是一個鑲著微縮油畫的鑽石吊墜。
油畫上一對戀人纏抱在一起,漂浮在空中,漂浮在質樸的農家田園之上。林予賢對這幅油畫再熟悉不過,叫《空中的戀人》,來自他最愛的畫家馬克·夏加爾。
林予賢的頭不自覺地偏了偏,明媚的鳳眼燦然炙熱,嘴角釀出淺淡的笑意。
這人好好笑哦!
“你的大椰汁!接著!”
“我來。”
蔣維從老板手中接過一整個椰子,掃碼付了款,抬頭瞅了眼電視,又瞅了眼笑出臥蠶的林予賢,“我說,破明星有什麽好看的。”
畫面定格在余子期猙獰狂妄的臉,透過墨鏡也能看見他斜吊的眼尾掃著迷蒙的紅色,慘淡又妖嬈,蔣維說:“給我百八十個億,我也不選演員這個爛職業。”
林予賢接過椰子,狠狠吸了一口寡淡的椰汁,朝議事廳廣場的反方向走去,他翻著白眼,“你想當,也得有人包你才行啊。切。”
“……”
“哎對了,你工作選的怎麽樣。”
“鄭北溪家的投資公司,當我的閑散掛名董事。”
“臥槽,你跟別人結婚的目的果然不單純,我還納悶你怎麽天天窩在酒店,一個簡歷都沒投,招聘會也不去,原來早他媽找好出路了。”
蔣維沒有回答,走到一個小巷的交叉路口,目光隨著蜿蜒向上的斜坡不停向裡延伸,喃喃道:“你說我爸爸,當初丟下我不管,是不是有可能在這種地方貓著不出來呢。”
林予賢停下啜飲的嘴,“哈哈哈,沒準等你結婚他就出現了!”
出現你大爺。
沒想到蔣維大聲向小巷盡頭喊道:“爸!我下個月就要在海市結婚了!!你記得回來看我!!”
腔調帶著一絲嘲弄,苦澀又生硬。
林予賢:“……”
接下來蔣維好像抽風了一樣,拉著林予賢在人潮洶湧裡狂奔不止,周圍幾個遊客不明就裡,以為遇到什麽突發的恐怖事件,嚇到模糊,嚎叫著四散開來。
蔣維氣喘籲籲地說:“好像確實有人在跟著我們。”
*
2020年7月,海市的花花草草永遠跟其他城市不大一樣。
這座與海毗鄰而居的準一線,據說幾百年前建城的時候,城主沒文化圖省事,大筆一揮,直接賜名“海市”,延續至今。
跟其他城市不大一樣的還有詭異的風土人情,比如接親時新郎要跨火盆,扔燒餅,更有甚者,新郎還要被逼著牛奶浴一次。
蔣維作為倒插門的上門女婿,恰到好處地融入當地習俗。
他的發膠沾了一點燒餅碎屑,給這副冷如數九寒天的英俊臉龐增加了幾分落魄。
林予賢一向對神叨叨惺惺作態的人嗤之以鼻,所以當鄭北溪的親哥哥鄭南山從邁巴赫上拄著拐棍下車時,看見幾個助理躬身迎接,差點當場去世。
我去,看起來年紀不大,下頜角還在也沒發腮,雙腳健在,拄拐是裝大佬嗎?!
也不瘸啊!
戴什麽金絲眼鏡!
林予賢作為伴郎之一,跟鄭南山站在一起,一直盯著鄭南山那隻機械假左手,他拋了個男人間的眼神,“你這手,怎麽擼啊,會直接掰斷吧。”
鄭南山面部神經痙攣了幾秒,轉脖子的時候林予賢誤以為聽見缺機油潤滑的齒輪艱澀聲。
林予賢:“臥槽,你是機器人?!那確實不怕擼斷。”
鄭南山清了清嗓子,把機械手拿著的拐杖換至右手,空閑下來的假手重重朝林予賢的腦袋劈了下去,他的嗓音有些厚重,“鎳鈦合金,輕,擼斷你了嗎。”
林予賢捧起鄭南山的假手反覆轉動他的五指,不停擺弄敲打,一邊敲一邊把耳朵貼在假手上聽聲音,“妙啊!到底是哪個天才發明的這東西,涮火鍋的時候可以徒手撈菜!”
鄭南山嘴角抽搐,“……”
“哎不是,同樣都是伴郎,憑什麽你的西服面料有羊毛!”林予賢半長的頭髮攏在腦後,穿著蔣維臨時扔過來的廉價修身西服,一驚一乍的表情差點把鄭南山堅毅的臉笑崩。
“閉嘴吧你,你就是我妹夫的高中和大學同學?”
“等下,還沒入洞房,誰是你妹夫?!”
“……”
蔣維和穿著繁複婚紗的鄭北溪並肩站在酒店大堂,對著賓客不停致謝。
鄭北溪明豔魅惑,紅唇旁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她側身向蔣維耳語幾句,蔣維終於不情願地走到林予賢面前,捶著肩膀說:“少說兩句吧你。”
酒店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大叫“有人要跳樓了”“快報警”“這也太晦氣了”。
鄭南山一言不發,拄著拐向門外走去。
林予賢本著瞧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一個箭步飛了出去。
鄭北溪沒好氣地盯著蔣維,“非要把他帶來嗎。”
“我最好的朋友,當我伴郎總可以吧。”
門外已經堆滿了人。
酒店的主樓一共18層,一個身穿白襯衣和黑色長褲的年輕人坐在頂樓,兩條腿交替晃動,他歇斯底裡地大喊:“如果今天誰要結婚,我馬上跳下去!我說到做到!”
鄭南山抬起頭,在日光下面色慘白,他回應道:“你不跳的話,我給你20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