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予賢花了十天的時間,秉著對巨額設計費負責的態度,充分考慮了舞台承重力、轉場、搬運、可操作度……美學等等不同因素,超額完成數十張不同場景的布景設計。
就連舞台上二層露台要擺放的道具,都考慮得萬分周全——萬一不小心掀翻了,千萬不能把台上的人壓死。
每個人格切換後,細枝末節到壁燈的形狀,都單獨畫了不同的設計圖。
林予賢感覺有隻螞蟥吸幹了全身氣力,然後非常臭屁地把圖紙一一發到群裡,幾分鍾後收到余子期的好友請求。
林予賢想起在排練室裡不小心偷看到的場景,喉嚨一緊,臉麻了幾秒鍾,只能按下狂跳不止的心,畢恭畢敬地喊了聲“老板”。
余子期打的字都能感受到強烈不滿:這什麽垃圾,離我的要求還差很遠。
林予賢揉了揉舉電容筆弄酸痛的手,盯著連配色都考究到極致的設計圖,不解回復:老板請提出你的要求。
余子期:你不用考慮任何可實施性,發揮自己的想象。
余子期:至於能不能實現,與你無關,我總能讓那幫道具組的人想辦法。
林小爺:那不是天馬行空嗎,我畫坨翔在上面,你也找人堆出來嗎。
余子期:只要我覺得合適。
林予賢把電容筆甩了個七葷八素,那既然這樣。
我那群書不都白買了。
林予賢又窩在房間花了兩個通宵,外賣的盒子都沒來得及扔,把那個所謂“韓恪”的錯亂外化於行,總體基調類似《卡裡加裡博士的小屋》的布景,主場景還借用了它的電影海報。
線條扭曲,牆壁斑駁,帶著朋克重金屬的血。
色塊大而分明,像萬花筒中凌亂的多棱形狀。
變態人格終於物化成了知覺和感官。
余子期心滿意足地回復:OK。
林小爺:呵呵。
有幾張設計圖涉及的道具,著實讓道具老師犯了難。
“這麽多老電視,我去哪找啊。”
“林大設計師,硬景片的直角!直角呢!你要難死木匠嗎?!”
林予賢插著兜,混不吝地貼在道具老師的面前,指著自己熬大夜出現的黑眼圈,聲音沙啞,“我本來想隻難死自己就算,可咱們大明星不同意啊。”
道具老師悻悻地把氣咽了回去。
時間來到7月下旬,劇組的各部門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中。
設計圖中要用到的電視終於從舊貨市場拉了回來。
余子期盯著排練場堆放的電視機,計從心來,向林小爺發微信:屏幕有用嗎。
林小爺:要替換成油畫,基本沒用。
余子期讓助理把話劇中心的保安召集起來,對他們說:“把這些電視都搬到後院。”
眾人不解。
余子期不予理會,擺手道:“不想死就趕緊搬!”
“搬!”
當電視都被妥善擺放在院子裡時,整個話劇中心仿佛成功變身成二手市場,空氣裡散發著一股老舊臭的氣息。
余子期晃動頸椎,抻了抻手腕,懶洋洋地走到一個14寸的小電視機邊,“先從你開始。”
他搬著電視來到一處空地,雙手舉高,然後狠狠砸落在地,發出刺耳悶響。
“Duang!”
屏幕碎片倏地在石板路上鋪迭開來,在濃烈的光照下閃著刺眼的亮。
余子期近乎機械般地摔了一個又一個,直到那片空地全部被碎片佔領,仿佛外星球上的光圈被割裂翻卷,誤撒在碌碌塵寰。
“余子期又發瘋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們拿出手機,把這惶駭的一幕偷偷錄了下來,現場的照片錄像第一時間在網絡上散播開來。
#余子期發瘋#就像每個月必須要去禍禍的飯店一樣,又一次穩穩地上了熱搜。
林予賢在手機上看到熟悉的話劇中心小院,還有一地稀碎的電視機,唇角翹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這個人真的好好笑哦!
林予賢騎上剛買的二八自行車,叼著煙,頭髮迎風飛揚,來到菜市場給褲兜裡的小米辣補貨。
還沒等拿出手機掃碼,他突然從余光裡看見金黃色圓寸,後頸帶紋身的熟悉身影。
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林予賢在長時間的工作重壓下,碾磨成極大條的神經把“跟蹤”“滅門”統統拋在腦後,帶著幾不可察的委頓,下意識地伸出胳膊,拽到他襯衣的一角。
武緯平後撤了半步掙脫,笑意彌漫在深邃的五官,細看有種克敵殺仇的英悍。
林予賢被他的笑徹底激怒了,朗聲說:“你他媽的到底什麽人!”
武緯平掃了眼林予賢的大頭,伸出手右手拍了拍他的腦袋,“蠢貨!”
“臥槽,你竟然敢打我!”
林予賢大概被超級英雄附了體,死死揪著武緯平的襯衫不放,一邊撥打柯亞寧的電話,“快來你們派出所旁邊的菜市場,我又看見大蛇紋身了。”
武緯平聽見報警,急速甩脫了林予賢的手力,身手矯捷地在人群裡疾步穿插,然後飛奔不止。
林予賢緊隨其後,幾個被碰到的路人發出嫌棄聲。
武緯平又從菜市場外面的小路折返進市場,鎖定在一個賣應季水果和大椰子的商販前,雙手一揚,掀翻了整個攤子。
“哎哎!你幹什麽!別跑!快抓住他!”老板大聲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