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帶著一隻傷手,也不願治,也不願手術,從你的恩人東家PTG離開,轉來TS。都以為你有多好心……他們都以為你有多好心,結果,是為了報PTG的恩。”宿原冷淡地盯著他,“我呢,我自作多情,以為你是為我來,以為有什麽心意和情誼一樣。”
盛因明低頭拉上外套的拉鏈,嘴唇有些發抖,但掩飾得很好,聲音卻不可避免帶一絲顫抖:“……隨便你怎麽說。”
宿原說:“你這是違約。TS不需要你,我也不需要,回去我們談一下解約。”
盛因明倏然抬頭,瞪著他,後退了兩步,臉頰慘白:“你一定要這樣?要我說多少遍,我的手還能打一年。隊長,我不會拖你後腿。MVP是我,不是你。”
宿原很冷靜,重複一遍:“TS不需要你這樣的選手,盛因明,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盛因明眼睛裡迅速積蓄起一層水光。他胸口起伏,半晌,實在找不到反駁的語句了。
宿原說話太傷人了,他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一樣,慣常偽裝的冷漠瞬間龜裂,只能茫然地看向宿原,咬了咬下唇,忽然渾身發軟,忍不住蹲下,捂著臉,眼淚就下來了。
宿原沒想到……
是真沒想到。他本意不是惹哭他,只是想說兩句重話,讓盛因明同意去做手術……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真的把自己一隻手廢掉,他是天才選手,不該才打四年就退役。
戰隊一個賽季成績根本沒有他的手重要。
他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了。盯著蹲在地上的人頭頂小小的深黑發旋,還有地上一灘淺淺的淚水,宿原下意識放軟了聲音:“盛因明。”
盛因明聲音哽咽:“我沒想這樣的……”他在淚光朦朧裡,努力擦乾眼淚,卻越擦越多。
他想他還是童年那個無助的盛因明,哪怕長到二十歲,也只是始終在成人的世界裡迷茫無措的一個孩子。
宿原溫柔道:“我知道。我也不是那個意思,盛因明。”頓了頓,他說,“盛因明,你站起來。”
盛因明還是蹲著,用手捂著眼睛。
路過的幾個護士頻頻回頭看他們,覺得奇怪極了。
宿原乾脆也在盛因明身邊蹲下,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宿原不合時宜地想,那一夜盛因明也是一直哭,原來平時的冷漠鎮靜都是裝的,是個愛哭鬼。也是個小孩,宿原總是能從他身上看到某些稚氣。
宿原柔聲說:“別哭。我們想辦法。”
盛因明說話聲音抽噎著,努力出聲:“我不是……我沒有,養老。我也不是,為了PTG。”他臉頰一片通紅,眼睛裡水光粼粼,忽然努力抬頭望著宿原,啞聲說,“都可以這麽說。你不可以。我為你來TS,我想和你一隊……最後一年。我最後一年,我自己都接受了,你還要我怎麽樣。”
宿原被他一雙眼睛看得難受得要命,深吸一口氣,兩隻手捧著他的臉,用大拇指擦去那些不斷掉下來的眼淚,一遍一遍說:“好,我知道。我知道了,不要哭,盛因明。”
盛因明說:“我也不想。我也想它是好好的,可是它就是這樣。”
“我們想辦法,沒事,盛因明。”
盛因明咬住嘴唇,顫抖著手指努力把背後外套的帽子戴上,擦了把眼淚站起來。宿原跟著站起來,低聲說:“先回基地,我們能想到辦法的。”
盛因明“嗯”了一聲。
哭了,始終是有點丟人。他很注意形象,翻出一副墨鏡帶上,擋住通紅的眼睛,低頭匆忙往前走。宿原簡直服他了,怎麽一秒鍾就能變臉?
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等電梯的時候,宿原忽然偏頭說:“盛因明,那你承認了你是為我來的。”
盛因明剛剛流眼淚,臉頰的緋紅還沒消褪。但冷靜下來了,宿原說什麽他的反應幅度都不大,在墨鏡背後瞥了他一眼,問:“是又怎麽樣。”他頓了一下,還哽咽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夠堅強,也沒什麽冷酷的能量,只能慢慢說,“只是想你是我的中單。”
“還在嘴硬。”
電梯裡沒有其他人,宿原按住他的肩膀,說:“我想在這親你。”
盛因明連忙扭開,嘴唇抿成一條線:“別發瘋。”
宿原笑了:“我不發瘋。昨天說了,既然是為了我來,那,我們想想辦法。我不準你最後一年,我們得一起拿三個S冠。”
盛因明彎起一點唇角,說:“我一個都沒有。”
接連兩次只差最後一步。
宿原說:“那就一起拿,三個。盛因明,你想最後一年,我不想。”
盛因明冷靜了不少,低低地“嗯”了一聲。其實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哪個電競選手願意不打?盛因明慢慢說:“但是除了手術沒有辦法了……在北京就看過了。”
“北京看過了還有美國和德國,一定能治好。”宿原這麽說。
回了基地,基本情況跟經理和教練這麽一說。
湯涵是真的沒想到那麽嚴重,盛因明表現得太平淡了,訓練賽和比賽也太Carry了,正常選手都沒他那麽能打。現在說問題嚴重到手術迫在眉睫,湯涵很震驚。震驚完了,第一件事想的是:“那要怎麽治啊,做手術能成功嗎?成功率多高?做完了得修養多久?——還能繼續打嗎?”
這些,宿原都不知道。
宿原很心煩,說:“得找一個最好的治療方案。先聯系一下專門做運動員醫療的團隊,給個方案出來。暫時盛因明的訓練要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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