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個醫生,動不動就編排人死了合適嗎?”他忍不住道。
“我編排的是我老婆,你是我老婆嗎?”沈方煜隨口道。
江敘讓他噎了噎,選擇了躺回去雙眼平視前方,不去看讓他煩心的人。
沈方煜口舌上佔了上風,得意地挑了挑眉,攥著江敘的手腕摸出手機打開夜景模式,利落地拍了一張兩人交握的手,然後在江敘面前晃了晃,“謀殺未遂,我可取證了。”
江敘“嘁”了一聲,估摸著是知道沈方煜這個人你越跟他計較他越來勁兒,還真沒再抽手了。
沈方煜欣賞了一會兒照片,把手機丟到一邊,這才發現他還握著江敘的手,而江敘也沒再掙脫。
細細的風穿過窗戶地縫隙,掠過兩人交疊的手,少了那股互相拮抗的勁兒,這個動作就不像是朋友間的捉弄了,倒像是……戀人間的親昵。
江母那句無心之語又繞回他耳朵裡,沈方煜忽然有些微妙的尷尬。
她說江敘是因為他才不結婚的。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有些曖昧,讓沈方煜的思緒忍不住有些發飄,暈暈乎乎地,他也說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麽。
他剛才明明只是想逗一逗江敘,見江敘一副懶得理他的樣子不掙扎了,他也應該覺得沒意思撒手才對,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起了這句話,他不太想松手。
江敘的手腕骨節很分明,皮膚的觸感也很清晰。
他就像是握了個燙手的山芋,丟也不是,接也不是,只能任由掌心的溫度一點點升高。
而江敘顯然也沒有預料到沈方煜居然還是不松手。
夜色籠罩的客廳裡,兩人意味不明地沉默著,唯一的交集全在他的手腕上,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脈搏每一下都打在沈方煜的指尖。
江敘莫名覺得手腕的溫度有些高,他清了清嗓子,想找個話題打破一下這詭異的安靜,沈方煜卻跟他同時開口了:
“熱不熱?”
“睡不著?”
……全是廢話。
“不熱。”沈方煜說。
江敘“哦”了一聲,乾巴巴道:“那你睡吧。”
“不想睡。”沈方煜做了個深呼吸,支著頭立起來,和江敘的視線差不多能平齊,他眼睛底下的臥蠶彎彎的,在月色下很清晰。
“你在想什麽呢?怎麽都想到失眠了?”
江敘看了他一眼,沒出聲,沈方煜搭著他的手腕,自顧自猜測道:“在想孩子的事?”他問:“你是打算一直瞞著,還是……”
江敘短暫地沉默了片刻,“先瞞著吧。”
他父母不像沈方煜一樣懂醫學,沈方煜知道他懷孕只是身體構造異常,就像患上了某種疾病,所以能理解和接受他,但他不知道他父母能不能。
沈方煜點點頭,明白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於是道:“等你想好了,我們再商量。”他頓了頓,補上一句,“我父母這邊你不用擔心,”他說:“我能搞定。”
江敘的眼睫顫了顫,眼睛下面的小痣仿佛也跟著動了動。
他望著眼前的年輕男人,心緒有些起伏。
“這幾天辛苦了。”他忽然對沈方煜說。
其實按歲數算,沈方煜比他還小幾個月,可沈方煜對生活瑣事和人情世故的處理,明顯要比他更像年長者,好像什麽都能解決擺平,讓人一邊覺得他不著調,一邊又覺得莫名踏實和安心。
他父母在家這段時間,沈方煜實在是盡心盡力,盡管工作很忙,也一直抽空陪著二老,讓享受慣了父母照顧和關心的江敘都有些汗顏。
中午的飯都是沈方煜提前訂好之後,直接讓人送回家給二老的,晚上下班回來前會問江母需要帶些什麽菜,然後陪在江母身邊洗菜擇菜再嘮嘮嗑。
長輩們喜歡打打花牌,江敘一直懶得學,沒想到沈方煜倒是很耐心地學會了,還每晚陪著二老打,遞牌全遞在老兩口心尖兒上,哄得江母每晚都贏錢贏得笑聲連連。
聽說江父愛好書法,他還特意去A城最有名的手工毛筆店給江父訂了一支加急的筆,據說那老師傅傲得很,一般找他都得提前幾個月預約,也不知道沈方煜是怎麽說動了他。
實在是比他這個親兒子更上心。
明天二老要回B市,沈方煜又買了不少禮物和特產,讓他們帶回去,雖然知道沈方煜一直很會做人,但真被這樣對待時,其實很少有人能不被觸動。
江敘覺得這兩天父母的笑聲似乎都變多了,張口閉口就是“沈方煜”,都差點快進到認個乾兒子了。
“二老好不容易來一趟,還受了驚嚇,不能慢待了。”沈方煜解釋道。
“你父母應該很喜歡你吧。”江敘隨口道。
沈方煜笑了笑,沒搭腔,轉了話頭道:“睡不著要不要看會兒電影?”
沒等江敘回答,突然不遠處傳來“哢噠”一聲響,是江敘的臥室門被打開了。
江敘驟然抽回手,把頭埋進被子裡,猛然閉上了眼睛,直到江母去完衛生間又回到房間,江敘才小心翼翼地拉開被子睜開眼,然後就撞上了沈方煜染著笑意的眼睛。
“你笑什麽?”江敘的心跳有點快,他瞪了沈方煜一眼,怕江母聽見他說話,刻意壓低了聲音用氣聲惡狠狠道。
“沒……”沈方煜笑意更深,也用氣聲道:“覺得你挺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