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利用無效努力來逃避焦慮,只會讓焦慮進一步加重。
終於,在沈方煜短短幾天暴瘦了十斤之後,江敘直接心一橫,拿安眠藥把他麻翻了。
“我最近總覺得困,每次一到這個點,就困得很,半夜也醒不過來。”
江敘靠在床頭,抱著平板看文獻,沈方煜躺在旁邊十指扣著他的手,話沒有說完,人就睡熟了。
江敘望著他疲倦的側顏,很輕地放下平板側躺下去,替他掖了掖被子,然後面對面看著他。
瘦下去的沈方煜眉眼輪廓還是很好看,只是臉頰凹陷了一些,眼下的黑眼圈重了些。
江敘伸出手,很輕地描摹著愛人的眉眼,這原本是個纏綿的動作,但讓他一天一顆安定強製睡眠的沈方煜不會睜開眼睛來親他了。
這樣下去不行,江敘想。
藥不能一直吃,沈方煜也不能一直陷在這種痛苦中。
思考了很久,他對沈方煜說:“先休息幾天,好嗎?”
可沉睡中的愛人沒有回答他。
最後他關上燈,輕輕地吻了吻沈方煜從前總是常常翹起的唇角。
*
“你要去找Kenn做手術?”沈方煜顯然沒料到江敘會跟他談這個。
江敘點了點頭,“我思考過了,在國內手術,要保障我的隱私會比較難,所以我在考慮去國外找Kenn來手術。”
這其實是個挺粗劣的借口。
在國內想要保障他的隱私,沈方煜也多得是辦法。
但是這是眼下最合適的、能讓沈方煜放下心理負擔的借口。
不是怪他心態崩了,也不是不信任他的技術。
江敘知道,只要沈方煜不傻,他就不會出口質疑這句話裡不那麽有信服力的借口,會借坡下驢地同意。
果不其然,沈方煜只是安靜了一會兒,就對他道:“那我來聯系Kenn,我們早做準備。”
從前意氣風發的沈醫生垂下眼,鴉羽般的眼睫遮住了他眼裡的情緒。
江敘松了一口氣,卻沒有留意到沈方煜搭在身前、被不知輕重的手掐紅的指節。
沈方煜的失眠康復了,江敘也沒再往他的杯子裡加過安眠藥。
但江敘很快發現,沈方煜在面對他的時候開始變得有些拘謹了,好像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都是在心裡過了無數遍才施行的一樣,偏偏他還一副不想讓他看出來的樣子。
然而這種時候,往往只會欲蓋彌彰。
提出能夠支付手術金之後,Kenn一改之前怎麽都聯系不到的高姿態,回復了沈方煜的郵件。
在Kenn手術成功之後,艾伯特這塊染血的墊腳石,又為這台手術增加了極大的戲劇性,導致Kenn的名氣地位進一步水漲船高,已然不是之前的Dr.Kenn了。
很快,他們訂下了第一次見面的日期——之前崔主任說帶他們兩個出國時,給他們承諾的那三天假。
Kenn提出將手術定金提高到了六十萬美金,手術失敗不退,手術成功則再支付四十萬,沈方煜只是平靜地讀完了郵件,向對方表示了感謝,然後約定了等雙方於M國見面的時候,將錢支付給他。
當沈方煜把郵件的內容告訴江敘的時候,只是把這個借口當成權宜之計的江敘直接懵了。
他原本只是想,時間還早,現在說去找Kenn,至少能讓沈方煜先在精神上放松一段時間,再考慮到底怎麽做手術的問題。
沒想到沈方煜已經跟Kenn把手術費用和見面時間都約好了。
“你在急什麽?”他不理解。
沈方煜沒有當面回答江敘,過了很久,江敘才在手機上收到了一條沈方煜的消息,“我不知道我還能為你做什麽。”
看到這行字之後,江敘反思了很久很久:他當時貿然決定和沈方煜在一起,是不是確實自私了,也有失考量了。
Z國有句老話,叫作“醫者不自醫”。
說的是身為大夫,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親朋好友,只是一旦對所治之人有了過深的感情羈絆,就很難完全冷靜下來對症下藥,要麽怕藥下重了,要麽怕藥下輕了。
現在的沈方煜太愛他,所以才會關心則亂,一時失了方寸。
而這種反思,在沈方煜帶著他到ATM機前時到達了頂峰。
那天他們吃完飯正在散步,原本不過是就著笑笑閑聊兩句,可走到銀行門口的時候,沈方煜忽然說:“你拿我工資卡去查查余額。”
江敘不明就裡地把他的工資卡翻出來,插進ATM機裡,然後就看見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數字
“你去搶銀行了?”
沈方煜把卡取出來,插進他口袋裡,“我把房子賣了。”
江敘難以置信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許你賣房嗎?”
“沒事兒,”沈方煜捏了捏他的肩,“你別太在意了。”
“沈方煜!”
面對江敘氣憤的神色,沈方煜偏開了頭。
“不對,你房子賣不了這麽多。”
江敘突然搖了搖頭,他看過沈方煜的房產證,很清楚市價。
眼見被戳穿,沈方煜狀似無意地笑了笑,“還找我哥借了一些,我爸媽聽說我急著用錢之後,也給我打了點兒,還有些朋友,一萬兩萬的,比較碎。”
沈方煜表面似乎對什麽都雲淡風輕,但江敘知道他自尊心也很強,尤其是對他家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