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愉快地哼著歌,邊在導航上尋找附近的河。
最近的一條河離他有三公裡遠,步行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他倒不急,慢慢地踱著步,第一次饒有興致地欣賞著街邊夜景,這人間煙火。
凡事無論多稀松平常,一旦戴上了最後一次的帽子,都變得有趣生動起來。
他甚至在路過在莽漢打架潑婦罵街的鬧劇時,停下腳步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才繼續趕他的路。
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他忍不住吹起輕快的口哨聲。
經過天橋底下,幾個乞丐擠在一起,面前放了幾個破茶缸,裡面只有幾塊硬幣。
他心情很好,走過去,掏出口袋裡所有的現金,分放進去。
其中一個乞丐直勾勾地盯著他脖子下方。
他奇怪地低頭,原來是那幾塊用紅繩串起來的玉觀音碎片從衣領上掉了出來。
莫冬抓著它們,重新放回去,搖頭晃腦地向河邊走去。
第8章
一旦有了線索,警察的辦事效率很高,短短幾分鍾就追蹤到了郵件的IP地址,鎖定了目標。
在一個離A市大概幾百公裡左右的小鎮上。
開車過去,起碼要三四小時。
陳越拉住身旁的警察,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冷靜道:“來不及了,開車肯定來不及了,警察同志,能申請出動直升機嗎?”
“越快越好,求你們了。”
他又怕又急。
一顆心被一根細絲吊在懸崖上,誰也不知那根線會不會在下一秒就崩掉。
事關人命,警察也不敢怠慢,立馬上報緊急任務,安排直升飛機。
陳越上了飛機後就一直沉默不語,旁邊的警察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寬慰,陳越對他搖了搖頭,習慣性想露出個笑來,卻發現臉部的肌肉僵硬得像被凍住了。他想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古怪,因為旁邊的人看了一眼馬上就移開了目光。
陳越頻頻看表,隻覺得秒針每急不可耐地向前跳動一格,身上就被凌遲了一刀。
整個人又好像被種無形的力量倒轉過來,全身的血液都倒流進了頭,頭暈目眩,耳鳴聲越來越大,他幾乎都聽不清旁邊的人在講什麽。
胃莫名其妙地開始抽搐,糾成一團,惡心感鋪天蓋地地襲來。
手上突然被人塞進質地粗糙的紙巾,他呆滯地看向那人。
“擦一擦吧……”
他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手抹了一把脖子,才發現渾身都是冷汗。
“謝謝……”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他從未有過如此害怕的時刻,靈魂都要撕裂般的恐懼。
莫冬,求你……拜托……不要那麽殘忍。
思緒開始渙散,不受控制地發散,過去一些零碎的畫面不斷閃現。
井蓋上被來往車子碾成餅狀的黃色小貓,和同學們在陌生的地方走失後一座座猙獰陌生的建築……
最後畫面定格在他搬離小區的前一晚。
常年失修的樓梯間的照明燈,因線路接觸不良而不停地爍動,照在斑駁掉漆的慘白牆上,有種讓人心慌的氣氛。
陳越叫住正要上樓的莫冬,支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出自己明天就要搬離小區。
背對著他的莫冬腳步停了一下,沒有回頭,也不說話。
他在這個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無端地害怕起來。
許久。
“哦。那,再見。”莫冬的的背影很快被吞沒在黑暗中。
他看著莫冬單薄得像紙一樣的背,沒由來地湧上恐慌,有種被人活生生拋棄的感覺。
在直升機上煎熬了一個小時後終於降落在一個叫蘭縣的小鎮上。
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帶頭的警察早在飛機上就聯系好了當地的警方,一下飛機就馬上帶著陳越坐上警車,朝著定位點開去。
陳越一向認為自己是個無神論者,但是從下飛機到現在,卻一直在心裡軟弱無能地乞求各種神明的憐憫。
離莫冬發郵件給他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兩個小時了。
誰知道在這一百二十分鍾,七千二百秒中會發生什麽事呢?
窗外的樹在飛速倒退,夜風灌進來,帶來陣陣寒意。
終於,警車在一家小旅館面前停下來。
陳越衝出車門,闖進那家店,攥著手機懟到一個胖女人的臉上,幾乎語無倫次地問他:“這個男人,見過,在哪裡……”
女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那個瘋男人背後跟來幾個穿著便服,手持警察證,面容嚴肅的人,心裡立刻明白了幾分,一邊在心裡罵自己今天的壞運氣,一邊滿臉堆笑著說幾句場面話。
最前頭的那個男人雙目赤紅,像隻困獸一樣,抓著她的衣服,問照片上的男人在哪裡。
她慌慌張張地裝模做樣地在電腦上不停地點,生怕慢一秒,那個男人就要把她活吞下去了。
“3……309號房……”她哆哆嗦嗦地拿出鑰匙。
在這裡住宿的客人大多不是什麽正經人,來這裡開房乾的什麽勾當她都一清二楚,她上頭又有人罩著很少出事,所以客人一般都不需要出示身份證登記。
照理說她是記不得哪個人在哪間房的,但是照片上的那個男人她還是有點印象的。
她開店也有十來年了,每到深夜,總有好些頭禿肚大滿臉褶子的中年油膩男人摟著夜場女郎跌跌撞撞地要開房。而前兩天晚上卻冷不防進來一個俊秀的年輕人,還是單身一人,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