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見山的動作停了下來:“我在接管萬築以後,姚倩儀那個在車禍中死去的情人的媽媽和弟弟找上門了。他們想要錢,我不給,他們就把事情賣給雜志。後來我才知道,我爺爺當初給過他們一筆錢,只不過現在換了新的當家人,還想再訛一次。”
“當初萬築一直說姚倩儀是車禍死亡,出軌的事也遮掩了下來,普通人眼裡他們的愛情依舊是一段佳話。這事情一曝光,對我、對萬築都不好,輿論反應很大,我便設了這個基金,做了一次公關。”
直到現在,賀見山也很難說得清當初在設立這個基金時,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他和姚倩儀是這個世界上血緣關系最深的人,卻也是關系最扭曲的人。他親手揭開了她出軌的幕布,也親手送上令她死亡的利刃,就是這樣一個畸形的關系,他還要對所有人演一出“她愛我”、“我愛她”的戲碼。
他虛構了一份母愛,賺著所有人的感動,然後去溫暖真正失去母親的人。
這聽起來實在太可笑了。
而整個基金方案的設計,也巧妙地掩蓋著他微妙的心思:申請蜜糖罐基金的人有兩種選擇,一種是一次性領取固定金額的禮物金;另外一種是選擇由萬築集團提供的禮物包。每個月,萬築會有專人給申請人送來一份禮物。十二個月,十二份禮物,其中十份禮物是由公司女性員工提議選定,最後兩份,則由賀見山親自指定——連對林回也無法說出口的是,他指定的禮物裡,藏著一份他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惡意。
然而這些年來,申請基金的人都是直接選擇禮物金,基本沒人選擇禮物包。不過賀見山覺得這也不失為一件好事,就讓那些無法言說的東西,永遠地埋葬著吧。
林回已經完全放下積木,站起了身。賀見山回過神:“是不是時間差不多了?我來收拾下。”
林回就這麽看了他一會兒,然後伸手抱住了他。
賀見山不得不放下手中的花,回抱住林回,然後笑道:“怎麽了,這是撒嬌嗎?林助理,我不得不提醒,你已經三十歲了。”
“那請問三十五歲的你,吃不吃這一套?”
賀見山攤牌了:“多多益善。”
兩人到達小南軒的時候,薛沛還沒有到。林回和賀見山站在窗邊閑聊,開始為“誰來說”這件事討論起來——
“你說比較好,理論上,薛沛是你的朋友。”林回想了一下,“你看如果讓你告訴洛庭我們戀愛,也很奇怪吧。”
“你不覺得你來說更有意思嗎?”
林回笑了:“哪裡有意思了?”
“你知不知道,他之前跟我說,我以後要是結婚,應該要找個像你這種性格的。”
“你們怎麽還聊這個?我看薛老板可以考慮拓展新業務‘算命’了。”
“還說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倆吃飯逛街,那就不叫約會,叫開會。”
林回搖頭表示反對:“那我今天要幫你好好正名,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你更會談戀愛了。”
“真的?”
林回眼睛很亮:“雖然我也沒跟別人比較過,但在我心裡就是的,一直是的。”
沒有什麽比愛人的認可更讓人心動,賀見山笑著將林回擁入——
咚——
“老賀,樓下停——”
薛沛看看面前摟在一起的兩個人,張大了嘴巴,整個人驚呆了。幾秒鍾過後,他回過神,然後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把門關好。
“臥槽?”他說出了進門後的第二句話。
計劃不如變化,這下誰也不用講了。林回仿佛看見薛沛的頭上寫滿了問號,賀見山則十分淡定:“正式介紹一下,我男朋友,林回。”
等到吃飯的時候,薛沛激動的心情已經平複了。他回想起自己之前和賀見山說過的話,忍不住感慨道:“你們能在一起我覺得理所當然,真的非常合適。”
“你這是不是有點馬後炮了,剛剛是誰一臉震驚?”
“我不是震驚你和林回怎麽樣,更多的是震驚你真的戀愛了。”薛沛說著舉起酒杯,“來,老賀,碰個杯,恭喜你老了以後終於有人給你推輪椅了。”
從前薛沛就吐槽過賀見山,說他這一心只有工作無欲無求的樣子,老了都沒人推輪椅。
賀見山點點頭:“謝謝,你也不用提著奶粉去療養院看我了。”
林回哭笑不得:“你們每次在酒吧喝著那麽貴的酒就是聊這些東西?”
薛沛剛要說什麽,忽然想到什麽:“不對,看你們這模樣不像一天兩天了,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那次吃海鮮,我店裡,是不是?!”
薛沛反應實在太快了,林回和賀見山對視一眼,笑著承認:“那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吧。”
“好家夥!”薛沛也忍不住笑了,“我說你們那天怪裡怪氣的,嘖嘖,我還是不夠大膽,沒敢想!”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賀見山想起賀見川的事,開口道:“賀見川有個樂隊,唱得還行,你看你安排下,讓他去‘續’唱唱。”
“賀見川不是你那個弟弟?他還有個樂隊?”
林回從手機裡調出一段賀見川表演的視頻,遞給薛沛:“我覺得唱得挺好的。”
薛沛看看林回,又看看賀見山,然後低下頭點開視頻取笑道:“你知道你倆現在特別像什麽嗎?就是那種為了孩子工作操心然後托人找關系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