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小孩子會有偏愛的洋娃娃,玩具車,恐龍模型,小孩子都有自己最喜歡的玩具。大人也有自己更喜歡的方式和孩子,完全平等的愛是不存在的,只要有兩個以上的孩子,就會產生比較。”
唐璐在審問室裡侃侃而談,就像是在講述一些育兒的經驗,在和朋友探討人生的經歷。
顧言琛把話題往小黑屋上引:“你女兒說,在她們小時候,你會把她們關在小房間裡,不給吃喝。”
在弱小的女孩面前,小小的房間會產生無助與恐懼。
更會產生巨大的心理陰影。
“那是因為她們太不聽話了。在雅培五歲時,我丈夫發現她偷拿了家裡的錢,把她關在了一間小黑屋裡,以示懲罰,我那時候覺得,這樣的方法好像不錯。”
唐璐頓了一下,繼續說,“孩子和你的想象,是不一樣的,她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會忽然冒出來一句你從沒有教導過的話,甚至還會說謊,對最親的父母,都會說謊,她們會闖禍,而且會犯下自己完全無法承受後果的錯誤。”
“所以雅培和子月,你更在意哪個女兒?”
“最初,我著重培養著雅培,可在她拒絕了我的要求以後,我轉而偏向子月,後來我發現,我對雅培的偏心,能夠激發子月的鬥志。”
“所以你會讓她們互相競爭,進行挑撥?”
唐璐道:“那難道不是社會上將會經歷的一切?這個社會的資源就是有限的,不成為頂尖的,就會被淘汰。我希望她們早早地認識到這一點。學校裡的競爭關系,工作崗位上的爾虞我詐,這些難道你們沒有經歷過?”
說到這裡,唐璐低頭道:“我覺得我已經是個開明的父母了,我甚至沒有逼婚,逼著她們生孩子,我只是要求她們不要結交壞男人,這是為她們好的。可是就連這樣小小的要求,雅培都在故意忤逆我……”
“你為什麽會選擇那個少年活動中心進行拋屍?”顧言琛問。
“那是以前假期裡我一定會帶孩子們去的地方。學習好,最近一段時間比較聽話的那一個,會得到獎勵,在裡面玩上整整一天,而不聽話的那一個,就會被關在活動中心裡,聽一天老師的講課。那裡經常會辦一些科普教育,有一些小展覽,比如吸毒的危害,革命先烈的英雄事跡。我會讓她們把上面的話背下來。”
“你是用這些來取代對孩子的思想教育嗎?”顧言琛又問。
唐璐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的生活壓力很大,連日的加班,再遇到吵鬧的孩子,簡直是一場災難。所以有時候我會有點暴躁,可能會對孩子們造成一些傷害。這些後來我也有反思。”
“但是我給孩子們的,一直是最好的,只要別人有的,她們都有,就算工作再忙,我也會給她們做三菜一湯,讓她們好好長身體。我犧牲了自己的休息時間,帶著她們去各種培訓班……”
和唐璐聊著過去的事,顧言琛忽然想到了一句話。
孩子們在等父母一句道歉,而父母可能在等孩子們的感激。※
“我覺得你的兩個女兒,可能和你想要培養的方向大相徑庭。現在的結果,也說明了你的失敗。”顧言琛冷冷道,“是你殺害了徐雅培,並且你讓你的二女兒徐子月認為是她殺死的她的姐姐,你借此作為把柄,要挾你的二女兒,讓她也不敢反抗你。”
唐璐的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好像被刺痛了,然後她抬頭,像是在自我安慰一般說:“警官,那些只是你的推測,徐子月只是打傷了她的姐姐。徐雅培的死亡,是個意外。無論法律會怎麽判決我,我都會接受。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
這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隨後不管顧言琛怎麽問她,唐璐都一直在重複著這些話。
他們的對話似乎是陷入了一條死胡同,繞進了一個循環。
顧言琛可以感覺的到,女人在自己的面前樹立了一面盾,上面找不到一絲縫隙。
好像問再多的問題,總是觸及不到核心,一切會回到原點。
顧言琛正思考著要怎麽轉變審問策略。
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一旁負責記錄的刑警開了門,沈君辭正站在門外。
他在黑色襯衣外披了一件白色的法醫服。
沈君辭看向顧言琛:“顧隊,我可以問她幾個問題嗎?”
顧言琛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進入。
審問室裡的問話是全程錄音的,必須有兩名以上的警方在場,法醫也可以參與審問,提供一些信息。
沈君辭把一疊化驗報告和試驗結果放在唐璐面前的小桌板上。
“唐璐,根據案發現場的血跡和痕跡顯示,你在現場停留的時間,不是短短幾分鍾,而是至少一個半小時以上,甚至如果你有止血的動作,你停留的時間會超過兩個小時。你能否告訴我,在那段時間,你在做些什麽?”
他已經證實了,手臂側的靜脈血管受傷,血流的速度很慢,但是傷口會難以愈合,想要留下那麽一灘血跡,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我……”唐璐語塞了一下,她低頭看著試驗數據,一時無法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她從開始就撒了一個謊,那就是在案發現場停留的時間。
她的確在那張椅子上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