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有人去核查,也就最多翻翻那些資料。
他們給每個女人都編了名字,年齡,經歷,偽造了父母等監護人同意收治的簽字。看起來流程沒有任何問題。
誰也不會相信,她們這些“精神病人”所說的話。
偶爾有異國人從窗口邊路過,對著裡面穿著病號服的女人們露出奇怪,畏懼,又好奇的目光,從來沒有人把她們當做人看,也沒有人去報警。
“我們光著腳,門口和窗戶都帶著鐵柵欄,從窗口看出去只有山林和荒地。根本就逃不出去。裡面的女人只有一個作用,那就是懷孕。每當周末,就會有男人過來,挑選合適的容器,想盡辦法讓我們懷孕。”
“那些光臨的人中,有各國的人,其中有一些老人,還有一些是中年人,他們穿著價格不菲的衣服,戴著面具,有時候一個人會挑選好幾個容器。”
“有人來喂我們吃藥,不吃的話就會被用電棒打。為了方便查看這些女孩的生理周期,也為了男人們的獸行,未懷孕的女人們穿的衣服都是沒有內衣的。如果不容易懷上,就用輔助的方法。”
莫雪晴描述著那裡。
她的聲音溫柔,說出來的事卻如此可怕。
比起身體上的折磨,更加可怕的是一種精神上的凌遲。
那裡削弱了女人一切為人的自尊與人格,所有的女人只剩下的一個作用,那就是生孩子。
“一般他們會選擇本國的女人,裡面的女人都是被反覆利用的,生了一個孩子以後兩到三個月就會被迫再次懷上。我所知道最多的,一共生了四個孩子。她們的生命就像是被那些嬰兒抽幹了。”
“還有一個女孩,只有十八歲,她的孩子還沒足月,忽然就被緊急剖腹產,醫生急切到來不及麻醉,她哭喊得非常淒慘,流了很多血。我見過裡面的女人生下來孩子,孩子生下來不久,最多到了滿月以後,就會被抱走。”
莫雪晴說了一些她在那家醫院裡面的見聞,她的語氣盡量平和,但是顧言琛可以感覺出來,時隔多年,這些事依然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直至今日,莫雪晴也忘不了那些女人,她們的眼底只剩了一種情緒,那就是絕望。
可是在那裡,隨時有人看著她們,她們是不能尋死的。
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間地獄。
“我很快也被一位戴著面具的人選中,他是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好像身體不好,不停咳嗽。他告訴我,我是他的希望。我懷上了他的孩子,孕吐苦不堪言,在我懷孕四個月的時候,轉機出現了。”
沈君辭在一旁默默聽著,聽到這裡時,他的眉頭皺起,有些不祥的預感。他似乎猜到這些孩子是用來做什麽的了。
莫雪晴頓了一下說:“在以前,女人們不是沒有想過反抗,但是每次反抗,都會受到看守變本加厲的毒打,甚至有可能被殺死。那是國外,人生地不熟,所以以前,沒有人成功逃出去過。轉機是在那年9月,15號生下來一個男孩子。”
莫雪晴說到這裡,才想起來還沒給顧言琛說過這個女人。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做15號,在那裡我遇到了很多女人,15號是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她是個聰明而細心的女人,她也是檳城人,卻會說當地人的語言”
“我懷孕了以後,吃不下那些人準備的食物,她幫我去和醫生溝通,給我的午飯換成了白粥。有一次我在浴室裡差點滑倒,是她扶住了我。”
“其他人和15號的關系也很好,大家有什麽事都願意聽她的。在那些女人之間,她像是一個天然的領袖。可是這樣的15號也躲不過容器的命運,她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生下了一個孩子。”
“有一天晚上,我吐得太厲害,睡不著,我在走廊裡散了一會步。當天有醫生在值班,我躲在角落裡,聽到了兩位醫生在用英語交談。”
“從他們的對話裡我才知道,那些被抱走的孩子很快就會被殺死。他們還說了好幾個我聽不懂的詞,我努力記了下來。”
聽到這裡,沈君辭按著胸口,臉色越發蒼白。
他完全明白了過來。
那些人並不是為了撫養孩子才讓那些女人生育,所以這並不是代為懷孕,那些人們的目的也並不是要把這些孩子養大。
因為接觸過器官移植,他對這些更為了解。
三十年前,移植技術已經逐漸成熟,抗排異卻一直無法解決。病人們經常等不到合適的器官出現就會離世。想要降低排異,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有血緣關系的供體。
嬰兒和幼兒的器官,可以移植給嬰幼兒,在條件成熟下,同樣可以供應給成人,甚至比成人器官的移植效果更好。
這些孩子們是器官的培養皿,他們可以提供新鮮的心臟,肝髒,眼睛,腎髒,骨髓。
所以來到這裡的有一些是年邁的老人,所以那個男人要說莫雪晴是他的希望,所以會因為雇主等不及,急切地把產婦剖腹產。
那些富人放棄了從普通人中大海撈針般尋找合適的器官。
他們用這種方式製造較為適合的,不會排異的器官。他們其中或許有人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己摯愛的兒子女兒來做這件事。
嬰兒從出生就面對著死亡,他們只是為了延續他人生命製造出來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