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悅悅提及的那個給他送傘的雨天,林一年印象深刻。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那是他喜歡上蘇悅悅的原因。
那天的雨很大——
林一年兩手插兜,站在沒什麽人的小賣部門口,看雨水瀑布似的往下墜,在地上激起細碎的水霧,朦朧朧的,天地都看不清了。
這麽大的雨,衝回教學樓勢必要淋得滿身是水。
林一年中二期的時候格外少爺,別說淋雨了,鞋濕了都要不高興。
他便索性沒走,站在小賣部裡,等雨停。
或者等認識的哪個同學撐傘過來買東西,剛好再撐傘一起走。
奈何上課時間快到了,小賣部裡空蕩蕩的,幾乎沒人過來。
林一年做好了趕不及上課被老師念叨的準備。
恰在這時,雨霧裡出現了一把天藍色的傘。
傘下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子,手裡還拿著另一把黑傘。
走進小賣部,收傘,女生被屋簷上低落的水珠淋到了頭髮,哎呀一聲,縮了縮脖子。
看到他,女生猶豫了一下,喚道:“林一年?”
林一年看向她。
女生把手裡的黑傘遞了過來,道:“給,傘。”
林一年納悶:“給我的?”
女生點點頭。
林一年接過。
握住傘柄的瞬間,溫熱貼上掌心。
林一年以為那是女生手心的溫度,頓了頓,心裡竄過異樣。
他特意沒先走,等了會兒,等女生買完東西,他和她一起撐傘,從小賣部出來。
女生走得不快,林一年特意慢了幾步,落後一些,可以看到她藍色傘面下的背影。
瘦瘦高高的,披肩長發,很漂亮。
但林一年從小到大見過太多好看的女生,並不因此覺得有什麽特別。
反而是手裡傘柄的溫度,不知為何,會莫名的在這個有些冷的雨天,通過掌心,慰帖向他的心口。
而很多年後,哪怕已經把女生的模樣忘得一乾二淨了,那把傘的溫度,他一直記得一清二楚。
因為那個瞬間,是他莫名開始暗戀一個人的起點。
如今聽說那把傘其實是邊樾的……
林一年摸出手機,給邊樾發消息。
林一年:傘柄上原來是你的體溫啊。
邊樾:什麽傘?
林一年:以前,某天,下大雨,你給我送傘。
邊樾:某天?哪天?
邊樾:祖宗,給你的傘,傘柄當然要焐一焐,尤其是天冷的時候。
林一年:我有那麽金貴啊?
邊樾:是我怕你凍到。
林一年看到回復,笑了,笑著笑著,一臉釋然。
他有過屁的暗戀。
他只是在一個冷得發抖的雨天,被一點溫熱的體溫慰帖過罷了。
他喜歡的不是蘇悅悅,是那個被傘柄溫到的雨天。
而那把傘,傘柄上的溫度,都是邊樾的。
他的人生,從頭到尾,都只有邊樾。
晚上,林一年故意做了條懶鬼,沙發上一趴,不動也不去洗澡,還聲稱太累了,要休息,要睡覺。
邊樾走過來,捏他的後頸,說抱他去洗澡。
林一年又故意蹬腿,哼哼唧唧:“不洗。”
邊樾:“臉總要洗一下,手腳也要擦。”
林一年繼續哼:“我不要動,你幫我。”
邊樾就進了洗漱間,不久後帶了條熱毛巾出來,給林一年擦臉,擦完臉再擦脖子。
林一年從始至終看著邊樾。
看他一聲不吭地進出洗漱間,看他垂著目光細致認真地幫自己擦臉擦手。
看他神情裡的理所當然,看他熟練耐心地做這一切。
邊樾換了條毛巾出來,準備替林一年擦腳。
林一年用腳爪把那毛巾一夾,從邊樾手裡夾了丟到腳邊,人坐起來,一把抱住邊樾。
“邊總都已經是熟練工了。”林一年吊在邊樾脖子下面,悶聲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天天幫男朋友擦腳。”
邊樾單手摟林一年,好笑:“幫自己男朋友擦個腳怎麽了?”
林一年抬起脖子:“胡說,我現在就算不是你男朋友,只是你朋友,你不也照樣會給我擦?”
邊樾回視他:“這可不一定。”
林一年知道正確答案鋃輔是一定。
林一年埋頭在邊樾頸下,閉著眼睛,嘀咕:“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又說:“你對我這麽好,好成這樣,我能抵抗得住不彎嗎?”
換邊樾悶笑:“也沒要你抵抗。”抵抗不住隨便彎好了。
林一年抬起脖子,睜開眼睛,看邊樾:“你說你是先對我這麽好,然後才喜歡我,還是因為喜歡我,所以才對我這麽好?”
邊樾垂眸回視:“你今天的問題有點多。”
林一年:“說麽。”
邊樾:“不知道。”
林一年就知道邊樾會這麽說,本來也沒期待有一個具體答案,純粹閑的,隨口一問。
他只是突然的“良心發現”,意識到這麽多年,邊樾待他的那些好遍布生活上的每一個細節,他像呼吸一樣習慣了,習慣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又在不知不覺中將這樣的“習以為常”深埋到骨髓裡,早就離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