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了幾下手,準備擠點兒洗手液的時候,他發現旁邊放著的是一桶兩升裝的洗潔精。
“洗手液呢?”江闊轉頭問。
“就那個,”段非凡抬了抬下巴,“洗潔精。”
江闊這種碗都沒洗過的人估計不會知道,這種場景裡,洗手液遠沒有洗潔精好用。
段非凡看著他擠了點兒洗潔精,帶著想要體會一把普通打工生活的新鮮感認真洗手,轉身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愉快和期待。
段非凡有些感慨,他從來沒有過江闊眼下這種新奇的心情,因為這些事一直是他和段凌生活的一部分。
小時候每次被拎來乾活兒,就想摔東西,段凌跟他對打,都想讓對方屈服多乾一些,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都不再會對這些事有任何想法。
高興是必然不可能,但生氣和煩躁也都沒了,總之是逃不掉的活兒,是生活的一部分。
對於江闊來說就不一樣了,這是插曲,他的生活是吃著六親不認,賽車跳傘射擊騎馬。
“把牛肉放進鍋裡,然後加水。”段非凡開始現場教學。
“手套呢?”江闊問。
“給。”段非凡給了他兩隻一次性的長手套。
在旁邊切肉的老叔轉頭看著這邊笑了起來:“你還非得讓他乾這些,我看他就會吃。”
“我還真是會吃,”江闊戴上手套,“我聞這味兒就知道牛肉不錯。”
“一會兒那鍋煮好了你嘗嘗。”老叔說。
“他是來乾活兒的,不是來吃的。”段非凡說。
“我看他乾不了,”老叔說,“他長得就不是乾活兒的樣子。”
“那我像唄!”段非凡喊了起來,“我從小長得就像!”
老叔笑了起來。
“不像!就你老叔才像,”老嬸說,“我們非凡從小就長得好看。”
“拿肉!”段非凡指揮江闊,“放鍋裡。”
江闊拿起兩塊兒老叔切好的肉:“冰的啊?”
“這是昨天醃了冰好的,”段非凡說,“今天就是切了去煮。”
“為什麽要冰?”江闊把肉放進一個很高的鍋裡。
“更容易入味兒。”段非凡說。
江闊看了看自己手上沾滿醬油的手套:“我還沒這麽抓過大塊兒生肉呢。”
“繼續,把案上那堆都放進去,”段非凡指揮,“今天保證讓你抓夠了。”
“……我並不是在表示遺憾。”江闊甩了甩手。
段非凡低頭看了看身上的圍裙,好幾滴醬油。
“不好意思。”江闊說。
“我看你挺好意思,”段非凡在醬油點子上彈了一下,“快。”
肉放了大半鍋,段非凡又指著那邊放著的幾桶純淨水:“倒水。”
“拿得動嗎?”老嬸不放心地問了一句。
“……不至於。”江闊有些無語,“拿得動。”
段非凡在一邊笑得很愉快。
江闊摘了手套,準備把鍋拎到水桶旁邊去倒水。
“把鍋拿過去,倒水再搬過來,得兩趟,”段非凡說,“把水桶拎過來倒進去直接鍋一放就完了,哪個輕松?”
“差不多。”江闊看著他。
段非凡沒說話,做了個您請的手勢。
江闊猶豫了一下,去拎了一桶純淨水過來。
一次可能沒有太大區別,但老叔那兒還在切肉,還有五個火是空著的,那就至少得弄五次,他決定還是按段非凡這種熟練工的建議來。
然後就是往桶裡倒水,就仿佛是昨日洗衣服場景重現,水倒進去打在牛肉上的瞬間,就濺了他一腿。
接著就是放香料,老嬸已經把香料都歸好一堆一堆的了,裝到布兜裡放鍋裡一放就行。
他端起鍋的時候,才知道這玩意兒是真的重。
還好自己多少是個訓練過幾年的人。
他把鍋放到了那個連環灶上,火烤得他臉都有些發燙。
“江闊還是有點兒肌肉啊?”老嬸拿著個大杓一邊往鍋裡加上醬,一邊回頭跟段非凡說。
“有的,”段非凡總算幫他正名了一下,“俯臥撐一百個隨便做的人。”
“真的啊!”老嬸驚訝地說,“看不出來。”
“繼續。”段非凡拍拍手,“加油,再來一鍋。”
江闊轉頭看他。
段非凡給他比了個V。
放肉,倒水,放香料,舉鍋放到灶上,加醬,放肉,倒水,放香料,舉鍋放到灶上,加醬……
事兒其實並不算多複雜,做起來也沒有多難,但不斷地彎腰,用力起身,加上旁邊的火,江闊沒多大一會兒就感覺自己後背全是汗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他自己完全不知道是怎麽發生的,自己衣服正面已經滿是點子了,大大小小,深深淺淺。
“小風一吹還涼麽?”段非凡問。
“嗯?”江闊看著他。
“我為什麽光膀子?”段非凡說,“因為熱啊。”
“靠,”江闊反應過來了,“你真能記。”
“記性好著呢。”段非凡又看了一眼他的衣服,“可惜了,真洗不掉。”
“那就扔了。”江闊說。
“這衣服多少錢?”段非凡問。
“不記得了,”江闊扯著衣服看了看,“三千多?”
“一個月生活費啊?”段非凡豎起拇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江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