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孫勇平被殺時,他的舉動——”話音一頓,林冬將視線投向文英傑,“英傑,把現場3D重現動畫放一下。”
文英傑應聲照辦,將早已模擬好的案發現場動畫投影到會議室的大屏幕上——動畫中的孫勇平在奔cutexx逃過程中被龍先自背後一刀斃命,血濺當場。
“暫停。”林冬回手往倒下的孫勇平一指,“我一開始以為,他逃,是因為害怕被殺,事實上也是如此,但仔細分析一下,其中應該還有其他的緣由——當天英傑和秧子在外面守了將近十五分鍾,英傑才進的樓道,而那個時候孫勇平剛剛被殺,各位都見識過龍先的手段,他要是想殺一個人,會等十五分鍾才動手麽?”
“談崩了。”羅家楠緊跟著接下話,“龍先去找孫勇平,可能一開始沒打算殺他,估計是為了打探這個蘇什麽玩意的下落,結果沒想到那孫子軟硬不吃,乾脆——”
他比劃了一個手起刀落的手勢。鑒於他和龍先交手的經驗,對方真想殺人的時候,別說嘮十五分鍾嗑了,凶手長什麽樣都沒看見受害者就已經死了。
多說一句,他才不會喊那個操蛋的傻逼玩意“爸爸”。
點點頭,林冬將目光投向唐喆學:“二吉,你帶嶽林再跑一趟租車公司,讓工作人員辨認下畫……二吉?”
“嗯?哦,知道了。”唐喆學空洞的眼裡驟然凝起絲光亮,注意到一屋子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臉上,不覺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我剛有點走神。”
“最近沒休息好吧?你看你那黑眼圈。”坐他對面的苗紅關心了一句。
旁邊羅家楠腆著個大臉湊過來:“師父,我最近也沒休息好,你看我這黑眼圈。”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響過後,羅家楠也把椅子挪到嶽林後面去和歐健排排坐了。
—
“二吉,二吉。”
出會議室追上背影匆忙的唐喆學,林冬把他拽進安全通道,小聲問:“你這幾天怎麽回事?”
連著三天唐喆學都沒回家,說是要在辦公室裡加班查資料,卻是肉眼可見的憔悴起來。他去問嶽林走訪過程中有沒有遇到什麽問題,嶽林說走訪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就是那天剛出市局大門沒多遠,唐喆學在路邊撲了個小偷。
見唐喆學不言聲,林冬憂心追問:“你到底有沒有睡覺?”
抿了抿嘴唇,唐喆學擠出絲苦笑,眼睫微垂,遮住眼底的血絲:“睡了,只是沒睡好罷了,你也知道休息室啥樣,人來人往的,門哐哐響,還有聊天的,根本睡不踏實,哦對了,昨兒半夜差點被楠哥擠地上去,也不知道他怎麽就那麽愛跟我擠一張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面對祈老師……”
聽他在那叨逼叨,林冬微微皺起眉頭,權衡片刻,抬手按上唐喆學的胸口,說:“有事兒別憋在心裡頭,昨天嶽林跟我說,你撲那小偷的時候,把鑷子看成刀了……二吉,PTSD不是你靠意志能對抗的,你還是得去接受治療。”
“我沒那麽脆弱,”撫開林冬的手,唐喆學轉過身,抱臂於胸臨窗而立,語氣稍顯煩躁,“這樓裡又不是只有我一個警察擊斃過嫌疑人,也沒見誰因此大把吃藥不是?”
本來林冬想說“那幫人自尊心一個個比天高,誰能當你面吃藥啊?”,可看著愛人神情燥鬱的側臉,聽著那不甘的抱怨,終歸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心理醫生的話應驗了,隨著症狀的加重,患者的性格會變得暴躁易怒,以往能靠理智做出的正確決策,到了他們身上會顯得尤為艱難。
空氣中的寂靜持續了一陣,唐喆學忽的歎出口氣,轉頭對上林冬關切的凝視:“你還記得我去年寫論文時,走訪的那個110接警員麽?我不希望變成她那樣,真的我自己能調整。”
林冬默然。他當然記得那個接警員,因接了一通自殺者的遺言電話卻未能及時施救,便陷入了泥沼般的自責之中,後來工作頻頻出錯,最終淪為精神病院的常客。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那通電話讓她崩潰的,那僅僅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接警員終日面對的人形形色色,比起真正需要出警救助的電話,那些無理取鬧、指責謾罵警務人員的也非少數,有許多新人是泡在淚水裡成長起來的。
當時唐喆學寫論文的時候,打下過一句話——“警察這份職業,由於負面情緒的積累會導致從業人員產生生理上的病症,建議將精神類相關疾病列入工傷”。當然他最後還是把這句話刪了,自嘲說“這是寫論文,又不是給上面寫意見匯整報告”。
“那你為什麽不敢回家、不敢睡在我旁邊?”四目相對,林冬問他,“二吉,你害怕再次傷害到我,是麽?”
閉眼重重呼出口氣,唐喆學萬般無奈的搖搖頭:“……對不起,組長,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的負擔,這些年你已經承受的夠多了……真的我以前逗你樂,都不用過腦子,現在……現在我自己都開心不起來……早晨何蘭還問我是不是有什麽不開心的,說感覺在我旁邊氣壓很低……”
他情緒低落,林冬卻笑了,探身上前,問:“怎麽?當不成小太陽,怕我把你甩了?”
“那倒沒有,就是——唔?”
唇瓣溫熱相抵,糾纏的呼吸間盈滿熟悉的氣息。然而畢竟是在公共場所,吻著吻著唐喆學忽而回神,把在林冬胳膊上的手稍稍加重力道,硬壓下心裡的那點貪戀把人從自己嘴上拔開,語氣稍顯責怪:“外頭人來人往,你不怕被看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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