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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以池和段清斯匆匆回了小屋。
他們回來得太早,此時小屋客廳沒有人。
程以池勉強對著段清斯笑了一下:“抱歉,清斯哥,我先去樓上了。”
段清斯點點頭。
程以池往樓上走,忽然聽見段清斯說:“小池,別難過,不值得。”
他的腳步立時頓住了,然後說:“我知道的,哥。”
他已經很感謝段清斯了,真的,段清斯今天本來不應該被他卷入這樣的事情,面對這樣的人,甚至還有被差點刺傷的風險,然而這一切都是他帶來的。
他應該振作一點,不讓清斯哥擔心。
所以他此時雖然眼淚又流了出來,嘴唇卻仍然發出輕快的聲音:“哥,你放心,我的自我調節能力很強,我知道該為什麽而難過。”
段清斯沒有說話。
程以池走到房間裡,白如雨沒有回來,他撲到床上,連外套都沒脫,把自己蒙到被子裡,眼淚逐漸浸濕了被褥,眼睛有些乾,他也沒管,只是閉著眼睛,一閉眼,梁卿舉著刀的樣子就在他面前顯露出來,他好害怕。
他的手在抖,他的牙齒忍不住打顫。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他抹抹眼淚,又用紙巾擦乾淨,對著鏡子笑了笑,確認自己沒有什麽異樣後才將門打開——
可他還沒看清來人的樣子,就被那人整個抱入了懷裡,仿佛一時間置身溫暖的天堂,很熱但也很舒服。
“你很棒。”是黎熠。
黎熠的身上雖然還有奔跑回來時被蹭上的雨水,濕漉漉的,但因為之前疾跑回來,他現在整個人都是暖的,像是一個小火爐,將程以池抱在懷裡,很用力的,像是給予他溫暖一樣。
黎熠溫柔地說:“你好棒,以池老師,你拯救了一個生命。”
程以池沒說話,埋在黎熠的懷裡動也不動,黎熠就微微抬頭,圈住他,右手慢慢地拍打他的後背,也不說話。
程以池掙出黎熠的懷抱時,黎熠的衣服在前胸濕了一大片。黎熠低下頭,捧著他的臉,仔細問:“還想哭嗎?”
“不用了。”程以池覺得不好意思,他在一個比自己小了這麽多的孩子懷裡哽咽,他又想自己消化了。
黎熠笑了笑,又強硬地將他抱住,不帶任何旖旎的感情色彩,沒有任何曖昧的舉措,只是很單純地,想給程以池溫暖而已。
他看到新聞,看到警察局的通報的時候就慌了,想:這麽溫柔的人怎麽會碰到這樣的事情?
程以池在黎熠懷裡微微抖動著肩膀,黎熠就知道,他又在哭了。
像是小孩子只在父母關心的時候才大哭,程以池也是這樣,他雖然不祈求別人的溫暖懷抱,隻想自己消化一切,但有人將溫暖送給他,他怎麽都拒絕不了。
“你好棒。”反反覆複,黎熠隻呢喃這一句話,他反覆地肯定程以池的做法,讚揚他,告訴他:你做得沒錯,你很棒,你做得很對。
所以,不必感到自責啊,程老師。
他抱著程以池,程以池在他懷裡哭了好一會兒,漸漸地,終於止住了。程以池哭完以後反而覺得好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吸吸鼻子,嘟囔一句說:“把你衣服哭髒了。”
“沒有。”黎熠哄他,“一洗就乾淨了。”
程以池沉默了一下,繼續說:“你都知道了。”
黎熠說:“網上有人拍到了,事情發酵得很快,後來公安局直接出通告了。”
程以池這才看看手機,果然,他之前設置成了靜音,經紀人給他發的信息打的電話他一個都沒接到。
爸媽也打電話來了。
他望著黎熠:“你等我一下,我打幾個電話。”
“好。”
黎熠看著他不避諱自己,在窗邊先給父母道了平安,又給經紀人打電話,笑了一下,背過手將門帶上了。
程以池掛了電話走過來:“那個,謝謝你,小熠。”
“不光是這次,上次你幫我趕走那個私生飯,我也很感謝你。”
黎熠笑:“你最應該感謝你自己。”
“你怎麽這麽勇敢啊?程老師。”
程以池實在沒忍住,撅了一下嘴,又很快收回來了,太小孩子氣了,但他被黎熠這副哄小朋友的模樣弄得好不服氣,心裡的難過反倒少了許多。
“也沒有,就是他在我面前想要自殺,我又不能不理他,畢竟那也是一條生命。”程以池歎了口氣,“而且那個私生粉年齡很小,心智完全不成熟,雖然他現在很可惡,但難保他以後不會改過自新,我又怎麽可能看一個生命在我面前消失。”
程以池說:“別人自殺或許對世間還有所留戀,但他不一樣,他是個瘋子,如果我立刻走,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直接用刀刺進自己的心臟。”
“他做過的,他甚至給我寄了血和他的一整條皮肉,然後跟我說,我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活著的唯一目的。”
程以池說著說著又想哭了:“我擔不起,我真的擔不起。”
黎熠問他:“還想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