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他們家的名聲,張桂蘭賠笑解釋:“不是的,孩子就是鬧脾氣,本性是很善良的,我……”
不等她解釋完,人群中有位上了年紀的奶奶看不過去,走過來把溫眠扶了起來,又溫柔地幫她拍了拍身上的灰。這位奶奶不小心觸碰到溫眠的手,大驚:“閨女手怎麽這麽涼,怎麽不穿得多一點?伯母有沒有給你買衣服?”
這位奶奶聲音洪亮,把張桂蘭的聲音蓋了過去,樓道裡站著的人都聽到了,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溫眠身上。已經是初冬時節,早上寒風刺骨,女孩卻隻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毛衣都沒見著。整個人看著瘦瘦小小的,反倒是張桂蘭的兒子,胖嘟嘟的身材外又是毛衣又是外套,看著都是最新的款式。
不等溫眠說話,好幾個當媽的都看不下去了。
被大家注視的溫眠沒太多悲春傷秋的想法,她甚至不願意與伯母一家有太多的糾葛,今早的這件事反倒幫了她一把,伯母家對她不好的消息傳了出去,以後她想要離開也會變得容易得多。
此刻她並沒有刻意露出自己很慘的樣子,反倒像平常一樣,乖巧而小聲地回道:“我不冷。”
這麽多問題中,她隻挑了一個最無關緊要的問題回答。但其效果比全部都回答要好得多,這一點溫眠從在場人臉上心疼的表情看出來了。
即使是上輩子,溫眠在外打拚十幾年,所做最大的反擊也不過是為了自保。
張桂蘭聽得面色一僵,原先她還想著這事怎麽都賴不到她的身上來,溫眠自己不穿衣服是她的事,她剛來的時候自己可是有給她買過衣服的,這兩年裡也沒缺她吃缺她穿的,她自己瘦瘦小小的,也只能穿些溫秀以前的衣服。
誰會想到溫眠的這個回答會讓她這麽被動,看著鄰居的眼神,張桂蘭隻覺得一陣眩暈,也不知該如何給出差在外的孩子他爸解釋。
溫眠卻不想在這裡耗下去了,好在旁邊的奶奶也不想待下去了,拉著溫眠下樓並親切地問她有沒有吃早餐,得知還沒有吃後說什麽都要塞給溫眠兩個雞蛋,讓她路上吃,別餓著肚子了。
“謝謝孟奶奶。”剛剛幾句聊天,溫眠知道她姓孟。
“奶奶也幫不了什麽,以後沒吃飽上奶奶家吃,奶奶一個人,也想多個人熱鬧熱鬧!”孟奶奶樂呵呵說道。
“嗯。”溫眠點點頭,走出樓道時心裡還有些感動,這些好心的善意,是上輩子沒有過的。
既然都已經回到了過去,溫眠也沒有想要按照上輩子軌跡生活的意向,躲開溫成朝的捉弄是第一步,避免與林碩接觸則是第二步。
林碩對她造成的傷害已經產生了,溫眠並不想談論是否原諒的問題,這輩子她隻想躲得遠一些。
於是她選了另一條去學校的路,一路風平浪靜。
溫眠是踩著點到達教室,不過沒什麽注意她,溫眠按照記憶中的模樣走向教室最後一排,靠近垃圾桶的位置。
高二七班的座位是根據成績排的,倒數第一名的溫眠坐的永遠是班上最差的位置。
第一節 是數學課,很久沒有學習過的溫眠看著黑板上的題目暈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教室空調溫度太高,讓人昏昏欲睡,溫眠沒撐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恍惚間她夢到了鍾遠。
那是很神奇的一種感覺,她明明離鍾遠很近,卻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像是局外人一樣看著他的後半生。她看著鍾遠在病房裡哭,看著他處理著她的後事,看著他一蹶不振。
是顧懷一巴掌打醒了鍾遠。
“你以為溫眠願意看到你這個模樣嗎?”顧懷一臉傷痛。鍾遠不痛不癢地偏了偏頭,吐出幾字,“別管我。”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還不是溫眠交待的!”顧懷揪著他的領子,“就算不信神不信佛,你至少也相信好人有好報吧。這輩子沒希望了,下輩子呢?下下輩子呢?就這麽放棄了嗎?”
那天顧懷走後,鍾遠一個人安靜坐了好久,第二天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走進了華氏。
輝煌的一生就此開始。
他接手華氏,開啟工作狂模式,一生致力於將華氏帶入新高度,海內外都流傳著他的傳說。無數名媛追逐他,他全都不予理會,工作之余唯一的愛好便是做慈善,他不但捐贈錢財物資,還親力親為去過最貧困的地方,上過戰亂的前線。久而久之慈善家的美名傳了出去,連帶著華氏的企業形象也變得正面,深受國民信賴。
他一生未婚,不沾情愛,死後更是將自己所有財產都捐贈出去。
死前躺在病床上的他對著好友顧懷說出自己唯一的心願:“我想和她葬在一起。”
再光輝的人生最終會化為塵土,別人的讚譽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他這輩子擁有很多,但始終覺得,唯有她的身邊是歸宿。
溫眠在夢裡哭得死去活來,醒來時眼中也含了淚。眨眨眼,眼淚便流了出來。溫眠低頭,用袖子擦擦眼淚,情緒還沒緩過來,就聽見後面傳來一陣呵斥:“你們班的黑板報是怎麽回事?省領導就要過來了,怎麽還空著?”
……
班級一下子吵鬧起來,大家嘰嘰喳喳說著什麽,溫眠都沒注意聽,她仍舊沉浸在剛剛的夢裡。那個夢太真實了,就連悲傷也濃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她止不住的顫抖,心裡感同身受地湧起了絕望,最後還是想起上輩子的事情,顧懷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他們高中是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