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翦果然沒有讓他們失望,笑道:“公主見笑了,這麽多兄弟跟著咱們出生入死,咱們自然也不能拿他們的性命開玩笑。只希望公主對待咱們能與朝廷的禁軍一視同仁,以及…還望公主能給咱們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畢竟在座眾人大都是白衣,也不好為公主效力。”這話說的客氣,但是話裡的含義卻一點兒也不客氣。
總之就是,他們麾下的兵馬要享受天啟禁軍一樣的待遇,他們這些人全部都要加官封爵。
楚凌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袖並不回答,仿佛是在思考著黃翦的話。
旁邊段雲開口道:“黃大人這話可有些奇怪了,天啟將士追隨公主從江南一路殺到梁州,其中多少艱難暫且不提,他們原本便是天啟將士,守衛天啟江山百姓多年,勞苦功高。各位帶著人來,寸功未建便要求與天啟將士同樣的待遇,公主若是答應了下來,固然是讓各位滿意了,只是不知道天啟將士心中又該做如何想啊?”
黃翦不悅地道:“按段公子的意思,咱們同樣都是為公主賣命的,卻還要低人一等了?”
段雲笑道:“黃大人說笑了,怎麽能說低人一等呢?按功嘉獎不是理所應當的麽?若是按照黃大人的說法,隨便一個人拉來幾個人就要公主給錢給糧給官職爵位,就算是天啟富庶,天啟的百姓也承擔不起如此沉重的賦稅啊。公主之前說過了,只要黃大人拿下寧西關,三品將軍的位置便是黃大人的了。黃大人要知道,前靖北軍副將鄭洛將軍,不僅是靖北軍的創建者之意,靖北軍奪取信州以及去年的潤州之戰都居功至偉。鄭洛將軍還是公主的結義兄長,現在也才不過是個三品將軍而已。這樣,各位還覺得公主苛刻不成?”
眾人無言,被段雲這樣一說倒像是神佑公主對他們多麽大方似的。畢竟人家鄭洛不僅和公主是結義兄妹,還是最早跟隨公主已經效力了好幾年的。這樣的人如今也才是個三品,公主一下子就許他們三品將軍的品級著實是大方過頭了。
但可惜的是,他們不是鄭洛啊。
他們本就是想要挾勢讓公主不得不先給他們錢糧職位,等到他們站穩了腳跟,即便是神佑公主看他們不順眼他們也有的是法子應對。大不了再反了就是!
但如今如果被神佑公主忽悠去跟貊族人硬剛,只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
“公主怎麽說?”黃翦並不與他爭論,直接略過了段雲看向楚凌。
楚凌抬眼看他,笑吟吟地道:“段公子說得也很有道理啊,黃大人,各位,大家想要襄助朝廷驅逐貊族人的心意本宮十分感動,自然也是非常歡迎地。但是…黃大人的條件卻恕我無法答應,不僅我無法答應,就算是消息傳回朝中,朝中的大人們只怕也沒有人能答應。別的暫且不說…各位,你們如何保證自己麾下的兵馬來路乾淨?”
眾人臉色都是微微一變,只聽楚凌繼續道:“天啟禁軍軍紀森嚴,搶奪百姓財物者,殺害無辜百姓者,欺辱良家婦女者,死。”一個死字輕飄飄地,在座的眾人心中卻不由得一寒。
在座的人裡面,別說是保證自己麾下的兵馬了,就算是敢說自己這些事情一樣都沒有做過的,只怕也沒有。
“黃大人要我一視同仁,也不難。今日起,本宮從神佑軍中抽調執法者巡視各處常駐其中,但有觸犯軍法著,無論官職高低,一律就地處決。”楚凌冷聲道,黃大人還想說什麽,楚凌對他笑了笑,柔聲道:“黃大人不要以為本宮是在開玩笑,也不要急著答應。黃大人若是好奇,不妨先去打聽打聽…天啟兵馬奪下臨江城和潤州之後,那些人…我是如何處置的。”
黃翦不用打聽,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說去年臨江城的那些兵馬,就只是先前潤州城破的時候,潤州鎮守的貊族兵馬匆匆撤退,南軍卻有不少沒能及時逃走。還有那些平時為非作歹欺凌天啟人的貊族人下場都不怎麽好看。手裡沾染了普通天啟百姓性命的,全部被送了去做苦役。為了天啟人將來攻打貊族人做牛做馬。
作惡多端,手裡人命多的,全部殺了。
消息傳到梁州的時候不少人都暗暗慶幸,滄雲軍打完了就走根本沒來得及對付他們。潤州的人可比他們慘多了。聽說,神佑公主下令將那些判了死罪的人全部拉到了潤州城外的空地裡當著所有百姓的面砍了腦袋。潤州城外一大片空地都被血水沁紅了,過了大半個月從那裡路過都還能聞到血腥味。
“公主如此…就不擔心以後……”神佑公主這樣狠厲的手段,必然會讓以後的貊族人和南軍拚命抵抗,畢竟誰都知道落到神佑公主手裡只有死路一條之後,誰還會考慮投降?人都是惜命的,又不是活膩了。
楚凌微笑道:“好說,本宮還是相信,這世上好人比人渣多的。”
眾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廂房裡沉默了好一會兒,黃翦方才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不打擾公主,先行告辭了。”楚凌輕輕點頭,“慢走,不送。”
黃翦氣息又是一窒,盯著楚凌道:“公主,有些事情…過剛易折。這世道…總要給別人留一條活路,否則……”
楚凌輕歎了口氣,目光慢慢從眾人身上掃過,“是啊,重要給別人留一條活路。只是不知道…那些死了的人,可有人想過給他們留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