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讓駙馬來監軍的麽?”兩軍陣前,拓跋胤看了一眼同樣坐在馬背上的百裡輕鴻淡然問道。距離百裡輕鴻到來已經過去兩天了,除了剛到的時候百裡輕鴻突然出手偷襲謝廷澤未果,拓跋胤幾乎沒有看到他做任何事情。無論是軍中的事情還是刺殺謝廷澤的事情。身為將領,拓跋胤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對付一個老將,但是身為北晉的沈王,拓跋胤也不介意用任何手段盡管結束這場毫無意義的對峙。
百裡輕鴻側首,淡然道:“陛下吩咐我做的事情我自然會做,但是怎麽做……好像跟沈王沒有關系吧。”
拓跋胤道:“六年前,陛下令駙馬追捕謝廷澤,謝廷澤失蹤。三年前,駙馬南下刺殺永嘉帝,百裡公子擅自改變目標永嘉帝安然無恙,長離公子重傷。半年前,刺殺西秦大皇子,西秦大皇子死而複生……”百裡輕鴻眼神微變,冷聲道:“沈王這是什麽意思?”拓跋胤道:“本王只是在提醒駙馬,你沒有再失手一次的本錢了,最好也不要自作聰明的改變目標。本王不在乎謝廷澤死不死,但是……陛下可未必不在乎。”
“不必沈王提醒。”百裡輕鴻冷聲道:“沈王有功夫管我的閑事,還不如關心關心拓跋羅。”說罷,百裡輕鴻不再理會拓跋胤,一提韁繩轉身離開了陣前。跟在一邊聽著他們言語交鋒的副將皺了皺眉,忍不住問道:“王爺,那百裡輕鴻不會真的……”
拓跋胤望向百裡輕鴻離開的地方,微微眯眼道:“走到這種地步,就算是假的也只能變成真的了。用不著擔心,殺不了謝廷澤…他也不用回去了。”
副將有些不安,“陛下真要用這個人?”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當然了百裡輕鴻也算不上什麽君子。而是…一個人能做到百裡駙馬這個地步,委實是有些嚇人。這樣的人,陛下也敢用,就不怕百裡輕鴻反噬麽?拓跋胤自然明白屬下在想什麽,淡淡道:“陛下麾下缺少一個如拓跋大將軍那樣的絕頂高手坐鎮。除了百裡輕鴻他別無選擇。”
其實,如果是正常情況的話,拓跋胤是最適合接替拓跋興業位置的人,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他的武功聲望也未必輸給拓跋興業。但是現在,拓跋梁最不可能用的就是拓跋胤。拓跋胤越強,拓跋梁就越需要旗鼓相當地高手來製衡他。
副將皺眉道:“不是聽說…那位金蓮皇后的兄長也是個厲害人物麽?”
拓跋胤道:“塞外狼主豈是甘居於人下的人物?一個沒有子嗣的皇后的兄長,又怎麽比得上自己親外孫的生身父親來的放心?”
副將點了點頭,“說的也是。”
豈是,如果副將多讀一段中原的史籍的話就會知道,別說是親外甥的生身父親了,就算是自己的親爹也不一定就能靠得住。
謝廷澤軍中大帳裡,謝廷澤坐在帳中閉目養神。他眉宇間有些掩不去的疲憊,蒼老的面容此時在燭火下看起來比白天憔悴了許多,就像是一個尋常年過古稀垂垂老矣的老人。一聲輕響從帳外傳來,謝廷澤警惕地張開了眼睛,眼中凌厲的光芒射向門口。大帳門口一邊寂靜,安靜地還能聽見不遠處巡邏的士兵的腳步聲。
謝廷澤卻並沒有就此松懈下來,他飛快地轉身看向身後的屏風,屏風後面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一個人影。
百裡輕鴻穿著一身黑衣沉默地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看到是他謝廷澤卻並不覺得意外,只是定定地打量了他許久方才道:“我倒是不知道…當年教你的本事,竟然是讓你來做這種事情的?”
百裡輕鴻不僅兵法是謝廷澤教的,武功同樣也是。不過百裡輕鴻也確實是天資不凡,當年謝廷澤就曾經說過百裡輕鴻不過及冠就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來果然應了此言。但是的謝廷澤自然是萬分欣喜的,只因為後繼有人而老懷大慰。如果能想到,十幾年後武功已經躋身絕頂高手的百裡輕鴻並沒有如他所期望的用這一身本事護國安民,反倒是用來行刺自己的老師。
“抱歉,老師。”百裡輕鴻聲音有些平淡,垂眸道。
謝廷澤抬手打斷了他,道:“不必如此,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無論是你還是我也都該喜歡了。如今也不過是,各為其主而已。動手吧。”
百裡輕鴻的眼神有片刻的黯淡,謝廷澤的眼神卻堅定而鋒利,就仿佛一把刀一般割得百裡輕鴻隱隱作痛。
百裡輕鴻沉默地抬手,一把匕首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謝廷澤站起身來,盯著百裡輕鴻冷聲道:“你現在連劍都不敢出了麽?”
“……”
對於現在的謝廷澤來說,百裡輕鴻用匕首還是用劍其實都沒什麽差別。無論用什麽,百裡輕鴻都有把握在一招之內殺掉謝廷澤不發出任何的聲響。如果再年輕十年,謝廷澤或許還有與百裡輕鴻一戰之力,現在謝廷澤確實是已經老了。謝廷澤盯著百裡輕鴻沉聲道:“拔劍,動手吧。”
百裡輕鴻閉了下眼睛,下一刻匕首消失在他手中。一道銀光掠起,他已經抽劍出鞘長劍直指謝廷澤而來。謝廷澤沒有動,他站在桌案和椅子之間原本就不是什麽適合動手的位置。而且以他現在體力和反應也已經躲不開百裡輕鴻這一劍了。所以他不閃不避只是定定地望著百裡輕鴻。
鐺地一聲,一道身影如閃電一般掠入帳中擋在了謝廷澤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