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不少人忍不住低頭議論。宮中自來有為公主選伴讀的習慣,各家貴女也紛紛以成為公主伴讀而覺得榮耀。但是這是從前,再次之前的天啟公主們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從小錦衣玉食,接受者最好的閨中教育。貴女們跟在公主身邊,既能學到家裡學不到的東西,又能提高自己的身份自然是趨之若鶩。但是跟著如今這位公主……能學到什麽?
不少人已經開始盤算著,要如何讓自家的貴女落選。或者是乾脆將家中沒什麽出息的庶女或是不受寵的嫡女推出去了。至於讓命婦進宮陪伴公主的事情,雖然有些過分,但是永嘉帝也說了兩人一天,似乎也不算什麽為難事。畢竟陛下給出的理由是讓公主熟悉一下京城的權貴誥命們。更有不少,想要趁機向公主灌輸一點什麽想法的,更加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
不過,有一個人對此卻有些意見,並非不滿而是為難。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朝丞相上官成義。
上官成義看了看自己的母親,起身道:“啟稟陛下,臣妻卓氏身體羸弱長年久病纏身,恐無法侍奉公主跟前,還請陛下恕罪。”
永嘉帝看著上官成義,半晌方才慢慢道:“哦?但是朕卻聽說丞相夫人日日侍奉老夫人跟前,克盡孝道。朕固然知道,孝道為重。但是……丞相難道是覺得,朕的公主當不得丞相夫人教導陪伴,這才舍不得夫人入宮?”
上官成義一噎,抬頭看著永嘉帝淡淡的眼神哪裡還能不知道永嘉帝是故意的?心知他們這些人這幾日只怕著實是惹了陛下不快,陛下這是要趁機發作了。沉吟了片刻,上官成義還是低下了頭道:“微臣不敢,有幸教導公主是臣妻的榮幸。老臣明日便讓拙荊入宮。”
永嘉帝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丞相夫人出身名門,朕相信有她作伴朕的公主一定會盡快平京的生活了。上官老夫人年事已高,既有丞相夫人代勞了,就不勞動老夫人了。其余人家也是一般,年過七十的老封君皆可免了。待公主學有所成,朕命公主親自拜會長者再向諸位請益。”
上官成義覺得有些不對,陛下這一來一往,夫人要進宮反倒是老夫人被排除在外了。聽起來仿佛是陛下體恤年老體弱者,但是上官成義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
但是此時卻容不得上官成義多想,永嘉帝已經將目光落到了上官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可有什麽話要說?”永嘉帝問道,語氣依然和煦,十分的平易近人。
上官成義這才發現自家母親的神色有些不對,連忙趕在她說話之前對她搖了搖頭。心中卻忍不住暗暗抹了把汗。自家母親這脾氣他是了解的,平時在平京得罪的權貴不少。若不是他這個丞相位高權重,門生故吏也不少。只怕上官家在平京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上官老夫人雖然脾氣古怪,但是對上官成義這個兒子卻是真心的疼愛的。一看他的神色,原本到了口中的話也咽了回去,道:“臣婦不敢。”
“不敢?”永嘉帝玩味地道。
上官成義終於確定,自家母親只怕確實是得罪了陛下。還沒等他開口求情,坐在旁邊的楚凌便笑道:“父皇,今日宴請朝中眾臣,父皇卻隻拉著上官丞相說話,可要冷落了別人了。”
永嘉帝笑看著女兒道:“卿兒是覺得朕冷落了你吧?罷了,今晚是為了迎接朕的卿兒歸來,別的事情一概不談,眾卿隻管開懷暢飲便是。”
下方襄國公也站起身來笑道:“陛下說的是,臣敬公主一杯。祝公主喜樂安康!”
大廳裡的人都是人精,神佑公主有意解圍他們自然也是明白的。立刻跟著襄國公一起向永嘉帝和神佑公主敬酒,大殿中很快就熱鬧起來了。坐在一邊的上官成義卻暗暗抹了把汗,神色有些複雜地看向前方言笑晏晏的少女。
別人不知道,但是上官成義卻是知道的。
這位神佑公主…與去年在上京見到的那位武安郡主何其相似?
雖然襄國公沒有承認,但是神佑公主回來之前襄國公和陛下就接連找他說話。公主回來之後,陛下更是親自召見他密談了將近一個時辰。雖然誰都沒有承認什麽,但是陛下和他都心知肚明,這位神佑公主就是當初那位從上京失蹤的武安郡主。
而陛下和襄國公親自確認了神佑公主的身份想必也沒有假的,那麽這個小小的少女到底有多厲害,才能從一個小小的女囚成為拓跋興業的親傳弟子,甚至讓北晉皇親自冊封為郡主?
而現在,她又為什麽要替他解圍?
楚凌自然察覺了上官成義打量自己的目光,也不在意,甚至還饒有興致地對他笑了笑。卻見上官成義仿佛被嚇到了一般猛地扭過了頭去。楚凌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是幾個意思?她有這麽嚇人嗎?
按照慣例,皇帝是不會一直留到宴會結束地。所以宮宴進行到一半永嘉帝就起身回宮了。永嘉帝一走,宴會卻變得更加熱鬧起來了。雖然永嘉帝並不是一個強勢的帝王,但是作為一個皇帝他存在在那裡本身就足以讓人感到壓抑了,畢竟禦前失儀什麽的,也是一個可大可小的罪名。如今永嘉帝一走,整個大殿裡的氣氛都熱鬧了不只一點半點。
永嘉帝走了不久,楚凌也跟著退席了。隻留下三妃坐鎮也足夠給宮宴收尾了。從大殿中出來,一股淡淡的涼意撲面而來。楚凌抬頭看向天空,幽暗的夜幕中已經布滿了繁星,靜謐的星空越發襯得身後的大殿裡喧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