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如約抬頭。
傅而至還站在高她一級的樓梯上,她不得不仰起脖子才能看清他俊朗臉上極力壓抑著怒火的神情。
他俯身過來拉她手腕的姿勢莫名有些滑稽,傅如約忍不住小幅度地勾了勾唇。
“你又在外面鬼混成什麽樣子。”
傅而至聲音夾著寒冰,黑色的手機被他按在傅如約跟前。
傅如約懶懶抬眼,手機照片裡的背景是舞池裡五彩斑斕的光,她和一個男人貼在一起,曖昧地扭著腰肢。
“跳舞,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傅如約聳聳肩。
“傅如約!”傅而至從牙關擠出一句話:“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傅如約原本往前傾著,這時卻稍稍直起身子隔開了距離,臉上的笑意也沒了:“算了吧傅而至,你管我幹什麽呢,當初是誰說咱倆劃清界限的?”
頓了頓,她繼續反問:“你現在是以什麽身份管我?哥哥,還是?”
“傅如約,你是我妹妹。”
漫長的死寂過後,傅如約忽然燦爛一笑:“媽媽,你怎麽下來了?”
傅而至收去眼中複雜的神色,回過頭。
身後空無一人。
傅如約已經擦著他錯身上樓,輕飄飄地甩下一句話:“既然還要當兄妹,那晚的事就忘了吧。”
窗外扯過閃電,月亮悄悄躲進雲層裡,陣雨忽然而至。
銀線順著紅瓦砸落下來,地面翻滾著熱浪。
窒悶的空氣裡,兩具身體是如此契合地融為一體。
遲鈍的痛感混著極致的愉悅,起伏中瞥見水晶吊燈搖搖晃晃,封晨拱起腰身迎合,思緒漸漸跟著窗外的瓢潑大雨飄遠了。
遇見唐臨聿的那天,似乎也下著雨。
雨水滴落在透明的傘面上,遠處灰蒙蒙的一片。
封晨勾著滑落至臂彎的背包帶子,一晃神的功夫不慎踩進蓄著髒水的水窪裡,白色球鞋瞬間濕透。
她深吸一口氣,擰眉看去,三層的小洋樓已經近在眼前。
迎著風,她快速跑上前。
“媽,你叫我回來幹什麽?我晚上還有課。”
封晨將傘扔在門邊,脫了鞋在白色的地毯上蹭了蹭,有些厭惡地看著自己小腿上濺上的汙泥。
平常這個時候,趙媽早就應該迎過來了,今天怎麽這麽異常?
封晨後知後覺地抬起頭,餐廳的方形長桌前端坐的人都沉默地望著她。
趙媽站在封老爺子身後,衝她無聲做了幾個手勢。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餐具,上座坐著封老爺子,左側依次是封爸、封媽、封晨的二叔二嬸,還有那個古靈精怪的堂妹封笛。
右側則坐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男子。
下雨的緣故,天色有些暗沉,餐廳開了吊燈,細碎的光落在那人的身上,他微微側頭看著封晨,眼神平靜無波。
封晨挑眉冷笑:這是做什麽呢?
“來客人了啊。”她掛起微笑,在外人面前將乖乖女的派頭演得滴水不漏。
封老爺子低咳一聲,朝封太太使了個眼色。
封太太連忙站起來打著馬虎眼:“晨晨快過來,這是你唐叔叔,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呢,記得嗎?”
當然記得。
唐氏家大業大,在嵐城起起伏伏這麽多年的商海裡屹然不倒、獨佔鼇頭,想不被人記住都難。
封晨走過去,揚著笑臉,甜甜地叫人:“唐叔叔好。”
“這位是小唐先生,是你唐叔叔的侄子,剛從德國回來。”
封晨視線轉到一旁,年輕的男人仍舊看著她。
他目光淡淡,淺色的瞳孔卻似乎能看透你的內心,這樣不加掩飾的探尋雖然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但卻很有壓迫感。
封晨輕輕開口:“你好,小唐先生。”
男人擱在桌上的長指敲了敲。
唐先生似乎時刻注意著這位小唐先生的動作,並且表現出了高度的關注,詢問道:“阿聿?”
男人緩緩牽出一抹笑,那笑容帶著幾分薄情的寡淡味道,說:“你好,封小姐。”
封太太看準時機,適時插話進來:“晨晨你坐這裡。”
封晨看著母親替她拉開小唐先生旁邊的座位,下意識咬住嘴唇,這是她表示抗拒的習慣性動作。
封太太略微懸起一顆心。
但幸好,封晨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妥帖地撫平裙角,款款落了座。
擺在精致瓷盤裡的佳肴依次端上來,刀叉碰撞的清脆聲響中偶爾夾雜一兩句交談,一頓飯似乎吃得其樂融融。
進餐接近尾聲,封晨已經吃飽,但桌上的長輩和客人還沒有放下餐具,迫於家教,她只能陪坐著,心不在焉地戳著盤子裡的蔬菜沙拉。
斜對面,一隻粉色的拖鞋慢慢靠過來。
封晨低頭瞥一眼,覺得有些好笑——今天這飯局她是看出來了,家裡這是在幫她釣金龜婿呢,封笛未免太不識抬舉,就算她封晨再不樂意,也輪不上封笛在這個時候橫插一腳。
眼瞅著粉色的拖鞋越靠越近,馬上就要蹭上旁邊男人的長腿,封晨收回視線,抬腕端起玻璃水杯,輕輕一抿。
腳下毫不留情,直接踹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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