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超級流感爆發全市前,老大便嗅到了危險。因為他的那些同事們,參與城市救援及建設的同事們,在清理海灘上的死魚爛蝦時,和清理坍塌的,埋藏死屍的廢墟時,便因蚊蟲叮咬,從而患上了可奪去人命的超級流感。
他們一開始的症狀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在普通不過的“感冒症狀”。但到了夜晚的時候,病情嚴重一點的,立馬急症發作,鼻口堵滿黏液,從而導致窒息而死。接著第二天、第三天,脆莓市內死亡人數翻倍,死亡率直線飆升,達到一個令人恐怖的數字……
災難正在顯現,但為什麽市民們卻意識不到危險呢?
我們可以用一道法國的小謎題來進行作答:“假設,池塘裡有一朵睡蓮,第一天它長了一片葉子,以後每天它的葉子數量就會翻倍,如果整個池子會在第30天完全被葉子覆蓋,那麽什麽時候池塘的一半會被葉子覆蓋呢?”(*1)
“答案是,第29天。前29天裡,我們可能覺得一切正常,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然後一天之內,一切都天翻地覆。這是對我們世界的一個隱喻。”(*2)
而現在,脆莓市就是一面池塘,而患上超級流感的人就是池塘裡的睡蓮。他們避無可避,被困在池塘裡,為了生存,不得不爭奪食物。
老大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無法掌控城市的失控和到處發生的暴行。當然,他也不想去掌控。死多點不需要的人,比如說患病的、老年的、殘疾的、毫無價值的人,可以減少食物的浪費。讓更加優質的、健康的、前途充滿希望的人活下去。
所以他一手建立了“聯盟”,集結了市內幸存的大部分哨兵向導們以及一些身強力壯,願意為他們服務的年輕普通人們。
“聯盟”在老大的管理下,一邊保護著,那些他自認為“有價值”的市民們,一邊冷眼旁觀“沒有價值”市民們的死亡。畢竟,誰都不知道他們究竟要被困在脆莓市裡多久,而物資又能堅持多久。
“聯盟”不可能“養活”全市的幸存者們,所以……
老大在“滴滴滴”響個不停的手機鈴聲中驚醒,他睜開眼,倉庫大門鎖緊,雙胞胎哨兵兄弟正靠著鐵門打盹。一切都和平時無二差別。
他抹了把臉,拿起手機,是他妻子的來電。
老大接通電話,聲音沙啞:“喂?”
妻子的恐懼透過電流,她啜泣,她顫栗,牙齒“咯咯咯”地響個不停,上下打架著:“親愛的……娜塔莎,娜塔莎不見了!”
*
脆莓市,公寓內。
肖裡和尤斐決定輪流守夜,小簡睡覺。但結果是尤斐獨自一人在沙發上守了整夜,該輪換時,他硬是沒叫醒肖裡。而是將人摟在懷裡,跟抱一隻大熊娃娃似的,抱了整夜。
這結果導致第二天一早醒來的尤斐手臂和大腿酸痛,肖裡的脖子難受。
“你昨晚在我的水杯裡放了什麽?!”醒來後的肖裡揉著脖頸,苦不堪言,昨晚他睡得很好,就著別扭的姿勢睡了一夜都沒醒過。
尤斐四肢雖然酸痛,但心裡倒是甜得不行,美得咕咕冒泡,“只是一點助眠的東西,我想你睡得好一點。”
“如果你真的為我著想,那請把我放在床上,讓我睡覺。”肖裡歎了口氣,忍著想要用精神觸手攻擊尤斐的衝動,起身進浴室裡刷牙,“昨晚有什麽情況嗎?”
“暫時沒有。”尤斐說,“一切都很正常……至少昨晚,在我們這裡,還是正常的。”
肖裡含著牙刷,滿嘴泡沫,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尤斐在他身邊,一邊擠牙膏,一邊盯著鏡子裡認真刷牙的肖裡傻笑。
“笑什麽?”
“我們就像戀人一樣!”尤斐驕傲地說,花豹從精神圖景中躍出,精神抖擻,甩了甩一身光滑地皮毛後,開始繞著肖裡的腿肚子撒嬌,發出“咪嗚”、“咪嗚”地可恥叫聲。
一雙豹眼還特意戴上了超級美瞳,宛如十五的月亮,又圓又亮。
肖裡朝著鏡子裡的尤斐,大翻了一個白眼,“我還沒有答應和你在一起。況且,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沒有明確的拒絕(即使是明確的拒絕,尤斐也會當沒聽見,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而這“曖昧”的態度,則成功將尤斐的信心再度提高一個點,他甚至開始幻想,自己和肖裡在“末日”結束後,應該在哪個教堂結婚。如果到時,能請來一位受人尊重愛戴的向導或哨兵作為牧師為他們主持婚禮的話會更好。
肖裡洗漱完畢,被腳邊的花豹磨得不行,隻好投降似的,將熟睡中得彈鼠從精神圖景中提出,放在花豹的腦袋上。
他嘀咕道:“真不知道為什麽你們感情這麽好。”
明明自己與尤斐間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情感和關系。
花豹頂著彈鼠跑開了,達烏裡寒鴉“嘎嘎”怪叫著從客房裡鑽出,鍥而不舍地想要和它們打成一片。
每到這個時候,肖裡便會非常羨慕量子獸。羨慕它們的無憂無慮,心性單純,每天都可以開開心心的。不用擔心工資、學習成績、石油上漲、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之類的事情。
甚至不用擔心也許哪天會被人當作“女巫”或“惡魔的奴仆”給拖走進行非人的“審判”。
“我想去警告別人。”肖裡忽然說道,“我不確定昨晚有多少人看了那場直播,也許我們應該告訴老大聽,讓他集中脆莓市裡幸存的哨兵向導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