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汀下意識地想挖耳朵,唉,怎麽辦?傻白甜學會動腦子就不好玩了。
此時已經過了下班高峰期,南城大學位置比較偏,地鐵車廂中乘客寥寥無幾。王汀坐在空蕩蕩的車廂裡頭,隻得繼續戴著耳機陪手機聊天。
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王小敏同學忘了嫁人話題,開始好奇心十足:“王汀,你怎麽知道大家對貧困生苛責啊。你又不窮。”
王汀哭笑不得:“我還不窮啊,我連房子首付到現在都湊不齊。”
王小敏孜孜不倦:“不要轉移話題,這不是一個概念。”
王汀歎了口氣:“我窮過。我高三那年我爸生意失敗,我們全家窮得只能住儲藏室。窮人的尊嚴是最不值錢的。衣食無憂的時候,我總以為自己擁有的一切全是我父母以及我自己奮鬥的結果。等真正經歷了窮到連學費都拿不出來的時候,我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困境。在赤貧的時候,奮鬥都是事倍功半。”
王小敏懷揣著一顆無憂無慮的少女心,只能單純地感慨:“好慘噢。”
“不慘了。”王汀看著掃了眼時間,輕聲道,“起碼我能上學,我能見世面。我已經是既得利益者了。”
王小敏興致勃勃地給自家主人出主意:“王汀,你要不要下了班乾脆去廟裡當大仙啊?我看大仙都好有錢的,十塊錢三盒的檀香標價八千八百八十八都有人搶著買。”
王汀哭笑不得,伸手摸了摸王小敏的手機鏈子,也就是王小敏這樣的少女心喜歡這種珠珠串串。她歎了口氣:“別幻想了,公務員是不允許兼職的。我呢,只會在法律規定允許的范圍內,發揮所長,好好掙錢。”
手機的娃娃音還沒有傳出來,王汀的頭頂上先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真的能通靈?”
黑黢黢的陰影落在了她身上,王汀猛地抬起了腦袋。不知何時,周錫兵已經站在了她座位前。她嚇得魂都要飛出來了,整個人本能地想要往座椅背上縮。這人是什麽時候來的?她下意識地將手機塞進了口袋。
王小敏一顆粉粉的少女心,天真不知愁滋味,更加不懂人心險惡,正拚命地閃爍著屏幕呈現星星眼:“啊啊啊,聲音好man好蘇啊!王汀,拿下他!別縮頭,他肯定是想摸頭殺!哎——王汀,你幹嘛不讓我看帥哥。”
王汀警惕地盯著眼前的高個子男人,聲音壓抑不住心頭的不悅:“周警官,你怎麽會在這裡?”
車廂微微地晃動著,周錫兵手上沒有扶任何欄杆,卻站得穩穩當當。他跳過了王汀的質問,反而再一次重複了自己的問題:“你真的會通靈?”
這節車廂中乘客寥寥,除了王汀以外,只有另一頭坐著個年輕人,正插著耳機打手機遊戲,口中不時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字眼。眼前的警察明明可以隨意找到位子坐下,就連坐在王汀身邊都行;他卻堅持像座山一樣屹立於她面前,脫了警服改套著藏青色大衣的身體在她頭頂投下了大片陰影。
這個人非常擅長利用身型優勢製造壓迫感。王汀下意識地挪動了一下上身,努力讓自己重新沐浴在車廂的燈光下。
“是的。”她昂著腦袋,強迫自己不去躲避讓她不舒服的視線。白茫茫的節能燈光照著她的臉,籠出了一層朦朧的光暈,她的眉眼都模糊了起來。
周錫兵沉默了片刻,等到下一站到站,打手遊的年輕人也下車之後,他才再次開腔:“那麽,你能不能幫我通一次靈,我有一位故人……”
車門合上了,王汀突兀地笑了。她擺了擺手指頭,然後雙手合十抵在下巴上,輕輕地搖晃著腦袋:“真抱歉,周警官,你可能是誤會了。我並不通鬼神。”
她的回絕來的又輕又快。周錫兵微微皺起了眉頭,黑黢黢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略嫌方正的下頜角上的肌肉幅度很小地動了動。半晌過後,他又開了口:“那你通什麽?”
王小敏是個聲控,已經在王汀口袋裡迷得神魂顛倒活像喝高了:“通固定資產啊,帥哥,我們王汀通固定資產。所有單價在兩千塊錢以上,使用期限超過一年,能在長期使用中保持原有物質形態的勞動資產和消費資產,我們王汀都通。”
地鐵離開了站台,車廂微微晃動著。王汀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機,面上不露半點兒端倪,甚至看著還有點兒困惑:“我也說不清楚。大概是靈氣吧。靈氣聚集在哪裡,我就通哪裡。”
王小敏的立場一向堅定,原則重點看對象的顏值,它在口袋裡頭拚命閃爍著屏幕:“你欺騙帥哥,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口袋裡頭溫度很快升高了,王汀被手機吵得頭疼,忍無可忍掏了出來,在上面敲下一行字:“他是個陌生成年男性!!!”
王小敏被一連感歎號嚇到了,眨巴著顯示燈企圖賣萌:“可是他是警察哎。”
周錫兵掃了眼她手機上的閃示燈,沉聲問:“你的手機是不是出故障了?”
王汀手一抖,差點兒沒將手機摔到地上。她下意識地就將嗷嗷叫的王小敏塞回了口袋中,態度堅定地搖搖頭:“沒事,我下載了個APP玩兒呢。”
地鐵到站了,她站起了身,朝穿著藏青色大衣的男人點了點頭:“抱歉,真不好意思,我幫不了你。”
燈光下,她笑容親切,看上去真是誠懇極了。周錫兵的目光在她白皙的鵝蛋臉上瞬了瞬,最終也點點頭:“沒關系,不好意思,是我打擾了。”
王汀握緊了插在口袋裡的手,強撐住氣場不露怯:“是您客氣了。”
車廂門一開,她就趕緊朝門外走。周錫兵跟在了她身後。
地鐵在站台上的停靠時間極為短暫,很快門上的警示燈就“嘟嘟”響起。王汀回過頭,目光直直盯著這個來意不明的警察。
周錫兵衝她頷首示意:“我送送你。”
車廂門在他們身後合上,王汀微笑著謝絕了警察的好意:“不用麻煩了。我幾步路就到。”
輕微的碰擦聲響起,地鐵按時出發。行駛的軌道交通工具帶起了冷冽的寒風,吹得警察豎起的短短發茬也朝邊上微微傾倒,仿佛風吹麥浪一般。他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王汀的警惕與抗拒,沉默地越過了渾身上下寫滿了戒備的年輕女性,丟下一句:“我送送你。”
站台上的溫度要比車廂中足足低了好幾度,王汀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一時間躊躇了起來。她壓根就不是這一站下車。為了擺脫這個壓迫感十足的警察,她才決定暫且下車避其鋒芒,準備坐等下一班地鐵再回去的。
王汀勉強擠出個仿佛肉毒杆菌打過頭的塑料感十足的笑容,拚命想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真誠一些:“不……不用了,真不用麻煩。”
地鐵呼嘯著駛離了站台,藏青色的大衣衣角微微翻飛,高大的身影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人民警察身體力行地表達著對群眾的關心:“女孩子晚上一個人還是不太妥當。是我們工作疏忽了,才耽誤了你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