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想起什麽,問道:“要吃點什麽?”
許輕言很快搖頭,這種情形下,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哦。”他也是隨便一問的樣子,“那先處理下傷口。”
許輕言愣住,看了看醫藥箱,又看了看自己的腳,梁見空已經起身進入浴室,端出一盆水,手裡還拿了一塊乾淨的毛巾。
“先清洗下。”他半蹲在地,將水盆放到她腳邊,“試下水溫。”
許輕言有點不明白他這番姿態的意思,坐著沒動。
他依舊保持著這個姿勢,抬頭看他,眸子裡映出她沒有表情的面龐,用一種疏離的態度看著他。
梁見空停了兩秒,忽然抓住她左腳腳踝,許輕言驚了下,不由自主地往後縮去,他根本沒理會她的的掙扎,不出一會,許輕言的腳已經被迫浸到溫水中。
她的腳早已冰涼,突然接觸到水,肌膚隱隱傳來刺痛,但等待三秒後,適應水溫後的舒適感逐漸傳到四肢百骸,感覺確實好多了。
“還有一隻。”
梁見空作勢又要去抓她的右腳,許輕言這回立馬自己伸進溫水中。
他這才直起腰,坐回到沙發上,一點沒覺得剛才的舉動有什麽不妥,他打開醫藥箱,取出碘酒、棉簽、紗布、創可貼。
“稍微洗洗就可以了。”
他把毛巾遞給她,在他的注視下,許輕言非常不自在地擦乾腳。
梁見空打開碘酒,用棉簽沾了點,湊近她身邊,看上去是要幫她處理傷口。許輕言這下驚得乾脆站了起來,心跳加速,也沒管是不是光著腳。
“不用了。”她盡可能冷淡地回絕,也不看他。
先不說眼前這人的身份,光是被一個不太熟的男人碰觸,許輕言就渾身不舒服。在日本人拿刀抵著脖子的時候,她都一臉巍然不動的模樣,現在卻露出了這樣局促的表情。
梁見空覺得很有趣,搖了搖棉簽,笑道:“只是消毒。”
兩人僵持了會,半晌,許輕言的聲音不高不低,但很堅決:“我自己會處理。”末了,又說了句,“我是醫生。”
好像這四個字起到了點效果,梁見空兀自點點頭,稍稍往後靠了點:“那你自己來。”
許輕言沒敢坐回去,挑了另一邊的沙發坐下,俯身將醫藥箱拖到面前,她將一條腿曲起,擱在另一條腿膝蓋上,檢查腳底,這樣的姿勢很不雅觀,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一點點為磨破的地方消毒。
梁見空重新端起酒杯,長腿擱在茶幾上,手臂伸展,搭在沙發背上,就這樣靠著,沉默地看著許輕言。
許輕言知道他在看她,這讓她很不自在,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熱,但她的目光自始至終地保持低垂,睫毛遮住了她眼裡的淡漠,她處理得很專注,只是額前的碎發時不時滑落,擋住了她的視線,她不得不一次次將不聽話的劉海夾到耳後,露出小巧的耳垂。她的動作細致又準確,確實是一雙外科醫生的巧手,順著她的動作看到她的手指,纖細又修長,還很白,指甲蓋形狀溫潤,這雙手並不軟弱,指間飽含力量,似乎只要給他們舞台,就能演奏出驚歎靈魂的曲子。
看到這雙手,就足以生出愛慕之心。
梁見空不動聲色地含了口酒,緩緩咽下。
“如果真的被剁了,倒是可惜了。”
他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麽句,但許輕言很快明白。
可是,當時他說,請便。
許輕言沒停下動作,直到將最後一處小口子貼上創可貼,她將一個個瓶子放回到醫藥箱,又將處理後的廢物丟進垃圾箱。做完這一系列的事,她沒有再坐下,面向梁見空,視線卻越過他不知停在何處,茫茫然的,就是不看他。
“謝謝。”
真是惜字如金啊,梁見空支著頭,盯著她沒有焦點的眼睛,說:“這兩天你就住在這裡。”
許輕言對此的反應很直白,她皺起眉,但盡量隱忍道:“為什麽?”
梁見空很自然地說:“你被我帶回來是做證人,難道不審一審我就放你回去?演戲也要全套。一會你該請假的請假,該處理的私事都處理好,明天起手機交出來。”
他並不是商量的口氣。
許輕言沉默了會,說:“我被抓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
“……”梁見空愣了愣,“那就算了,消失一兩天也不是大事。我們這經常有人消失著消失著就這樣永遠消失了。”
他好像在說冷笑話,但許輕言一點都笑不出來,梁見空見她這般反應,也覺得無趣:“開玩笑。你去隔壁休息吧。”
許輕言像是獲得大赦一般,毫不猶豫地轉身出門。
她剛出門,他臉上的笑意悉數殆盡。
梁見空走到窗前,樓下庭院裡有三個人在巡視,來來回回走動著,沒人抬頭往上看。
窗裡映出他冷峭的面孔,他習慣性的微笑此時看起來都像是譏誚,梁見空心中忽然湧起一陣煩躁,抬手捋了捋頭髮,又摸進口袋找煙,沒有,難受了一陣,也就放棄了。
他其實煙癮不大,在剛混道上的時候,他抽得很凶,那時候,他還沒資格跟人拿腔拿調,讓你抽是給你面子,不抽是自己討打,而昏天黑地的日子裡,只有用煙吊著精神,才不至於崩潰。
後來,他戒了,戒了的時候,已經沒人敢敬煙時讓他一定要抽,也有不死心的說他不給面子,但梁二爺的面子,是誰都給的嗎?
但他還是會淡淡一笑,說,抽煙對身體不好。
大家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發愣,隨即都大笑,說他真會開玩笑,他也就在別人的雲霧繚繞裡冷眼旁觀,直到他們不敢再笑。
偶爾也有很想來一根的時候,可大多數時候,也只是拿出一根聞聞,壓下心裡面的煩躁,再放回去。
現在,他很想有一支煙,驅散腦海裡的那個畫面。
她略顯蒼白的臉,不敢確定又很真實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是否會殺她。
呵,他忍不住笑,卻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笑。
作者有話要說: 許醫生:這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麽,怪怪的。
三更畢,誇誇我~
第19章
許輕言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似夢非夢的邊緣,很不願意醒來。而門外有節奏的響聲就是不讓她如願。
她向來淺眠, 稍有動靜便會驚醒,像昨夜這般一覺睡到天亮簡直少有, 睜開眼的瞬間,她有些發懵,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處。所見之處都是深沉的藍, 仿佛一片無垠的海洋,蘊藏著和緩的力量,包裹著她的身體, 輕柔地安撫著。
“許醫生, 醒了嗎?”
門外的呼喚聲依然持續著,許輕言閉了閉眼睛, 再睜開,低聲道:“醒了。”
聽起來是阿豹的聲音:“哦,已經10點了,起來的話出來吃早餐吧。”
許輕言揉額角的動作頓住, 10點了?她竟然睡到這麽晚。
按照現在的情況,她是被人監禁在一個屋子裡, 再加上昨晚的綁架, 各種奇葩的事情,她內心很矛盾要不要報警,或者悄悄跟曹勁說,但梁見空並沒有真的傷害到她, 萬一報警觸怒了他,反而更加麻煩。
許輕言沒再多想,很快起床,揀起衣服時不由蹙眉,這身衣服已經髒了,但她並沒有換洗衣物,也不能指望那些大老爺們,非常時期,她隻好把髒衣服再次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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