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質特殊?”井秧淡淡問。
——我……我是用身體飼養蟲類的人。
身體飼養,這四個字聽起來讓人有些害怕。井秧看向躺在床上的齊桓,難道齊桓……
“齊桓他……”井秧脫口而出。
——嗯,他繼承了我的血脈。
井秧倒退一步,沒站穩,一個人的身體裡,如果都是蟲,那豈不是跟蟲子沒什麽區別了嗎。
井秧緩緩走到齊桓身邊,她輕輕抓住他的左手,整個手掌都是正常的,井秧又將他的袖子捋上些,先映入眼簾的是手骨上的裹得密密麻麻的紗布,密室裡的死鎖那時是整個扎入他的身體的。
停頓了片刻,井秧又繼續動作。
突然,一隻手阻止了她,是肖南。
井秧扭頭看他,肖南搖搖頭。
井秧垂眸,緩緩放下齊桓的手臂,又扯下他的袖子,坐在床沿上。
她心想,齊桓應該不想她看見吧,那她就不看。
——齊桓的臉一直帶著面紗,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眼睛以下的面頰,都因為體內的蟲子不斷吸取養分,而開始急速衰老。
井秧思考著兮桃的話,衰老的意思是什麽呢。
“也就是說,他的臉一半是年輕的,一半卻跟個老人一樣嗎?”井秧從乾澀的喉嚨間擠出這些話。
——嗯……可以這麽說……
井秧看向齊桓的臉,朦朦朧朧,他的臉,是可以變回去的。
因為在夢裡,她見過。
第55章 第十二章
齊家。
齊國棟怒氣滿滿, 揚掌全力揮下,桌子承受不住他的掌力,當即裂成了兩半。
“齊桓呢!人呢!”
“密室被人闖了進去都不知道!”
“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齊國棟用腳踢著一群跪在地上的仆侍。
“爺爺。”齊揚從外面走了進來。
齊國棟厲眉挑起問:“怎麽樣?找到了嗎?”
齊揚湊在齊國棟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麽,齊國棟揮了揮袖子,“你們先下去吧。”
仆侍們一個個抖抖索索的趕緊退下,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齊揚和齊國棟。
“被肖南和井秧救走了?”齊國棟聲音渾厚隱忍道。
“嗯, 還在山裡,但是找不到人。”齊揚確信說。
還在山裡, 但是找不到人,齊國棟那雙精算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那他們隻可能去一個地方。
“去那個老不死的那裡要人。”
“老不死的?”齊揚有些疑惑。
齊國棟答:“住在後山下得那個老和尚。”
齊揚暗暗沉思,後山可是他們的禁地,那裡居然還住了人。
與井秧他們說了幾句話, 兮桃就再無聲音,估計是時間到了, 需要休息。
井秧守在齊桓床邊,臉露擔心。
齊國棟說是因為齊桓瘋了才將他鎖起來, 聽了兮桃的話, 井秧又猜想齊國棟是為了研究齊桓才將他困於密室。
可是剛才, 她憶起齊文才的模樣, 連他都認為齊桓瘋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齊桓在密室的時候, 神智是清醒的,還能認出她和肖南啊。
“井秧。”
肖南拍了拍井秧的肩,井秧仰頭,肖南將手中的藥碗遞給井秧,“喝藥。”
井秧接過,漫不經心的一飲而盡,連苦也沒叫。
“還在擔心?”肖南從井秧手中拿過空藥碗放在桌上。
井秧點頭,“齊桓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應該快了。”肖南看向躺在床上的齊桓。
肖南擔心的不是齊桓能不能醒來,而是醒來後,如果發現自己也許無法正常走路,無法正常吃飯,無法正常生活,那他能承受嗎。
“哼……”喃喃囈語從齊桓唇間流出,惹得肖南和井秧趕緊望去。
齊桓慢慢睜開了雙眼,眼中滿是疲倦。
“齊桓?”井秧試探叫。
齊桓扭頭看向他們,井秧輕聲問:“還能認出我嗎?”
井秧見齊桓眼角微微上揚,應該是在笑,他沙啞道:“井秧姐姐……”
井秧總算寬心笑了。
“感覺怎麽樣?”井秧問。
齊桓點點頭,“還行。”
齊桓想要撐著身體坐起,可是發現手掌使不上力氣,井秧趕緊扶著他坐起。
肖南在旁說:“齊桓,不要勉強,你的手和腳都還要恢復。”
齊桓坐起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變得有些沉默。
井秧淡笑,“餓嗎?喝點粥吧?”
齊桓點點頭,可是又想到自己的雙手,眉頭微微皺起。
井秧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還是我來吧。”老和尚從門外走了進來,拿起桌上還有余溫的粥,“比起你們,他應該更願意讓我喂他。”
井秧點頭,肖南扯起她的手向外走,順便帶上了門。
兩人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等到老和尚喊他們進去了,二人才進屋。
井秧凝視齊桓問:“齊桓,他們為什麽把你關起來,他們說你瘋了?”
齊桓輕輕冷笑,“我名義上的母親,給我施了蠱。”
“蠱?”
“嗯,讓人會發瘋的蠱。”齊桓淡淡道,“她下了蠱之後,我控制不住自己,傷了齊玥,他們就把我關了起來,他們都以為我瘋了。”
井秧心疼道:“你的繼母,她為什麽……”
“沒事,習慣了。”齊桓灑脫說。
一句習慣了,裡面裝了多少的傷口。
“你們是怎麽救我出來的?”齊桓問。
井秧側過臉看肖南,肖南點頭,緩緩開口:“你要謝謝你的親生母親。”
齊桓皺眉,上次青黛提到過,他的母親就在他身邊。
“她是不是在我身邊?”齊桓問。
肖南倒是被他問的一愣,“嗯,你怎麽知道的?”
“青黛告訴我的。”
——齊桓。
兮桃再度出聲,齊桓聽見這聲叫喚,明顯怔住,他看向井秧,眼神似在問,是她嗎?井秧點點頭。
“嗯。”齊桓只是低頭應。
其實他也有很多想問的,為什麽留下他一個人,為什麽把他留在齊家,為什麽讓他寄人籬下,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為什麽……”可是他問不出口。
——齊桓,我的孩子。
齊桓肩頭隱形的白光突然發亮,照得人睜不開眼,等到光弱下去後,一個半透明的完整靈魂站在齊桓床前,齊桓看著那個與他擁有一樣眼睛的女人,呆愣。
“齊桓,我是媽媽。”兮桃伸出手,只是停留在齊桓的面頰前,隔了一段距離,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