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俠平日裡不光白天折騰的家裡雞飛狗跳,晚上睡覺也不老實,早上孫嫦娥來叫他們起床吃飯的時候,大部分時間看到的都是柳俠光溜溜四仰八叉,把兩條腿搭在幾個哥哥身上的樣子,她可真怕一晚上過去,柳鈺的胳膊又壞事了,或者乾脆躺在地上的樣子,沒辦法才讓受傷的柳鈺回家住。
今天,柳長春家沒一個人了,她就又讓柳鈺回來住了。
孫嫦娥是和柳長青結婚後好幾年、在為柳長春操持婚事請本家另外幾個嬸子嫂子幫忙縫被子時才聽她們說,柳長青和柳長春不是親兄弟。
她當時心裡十分震驚,也有點生氣,氣這麽大的事丈夫居然這麽多年都沒跟她說過,是不是覺得她如果知道了會嫌棄柳長春。
但她當時沒表現出來,等沒外人的時候她才問柳長青怎麽回事。
柳長青的回答讓她非常意外,柳長青楞了好一會兒才說:“ 咱伯跟順德叔是最好哩朋友,長春還不到兩歲順德嬸兒就沒了,他們家那一支人丁不旺,順德叔沒有其他本家了,他一個男人又不會帶孩兒,長春差不多就是咱媽給養大哩,一年到頭除了過年那一天,都在咱家裡。
我比他大三歲,一直就是把他當親兄弟哩,後來順德叔病重哩時候不放心他,把他托付給咱伯,咱伯為了讓順德叔走哩安心,又叫我當著順德叔哩面和長春磕頭拜了兄弟。
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專門給你說長春哩事,因為我早就忘了長春不是俺親兄弟。”
孫嫦娥原來就是跟著柳長青把柳長春當親兄弟待的,聽了這話後心裡的疙瘩一下就沒了,她本來生氣也就不是因為柳長春,而是因為覺得丈夫不信任自己,現在知道了事情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也就釋懷了。
柳長青和孫嫦娥對柳長春視若親兄弟,柳長春對柳長青夫婦也視為親人,所以兩家的孩子從小就和一家人一樣親密,柳茂和柳鈺就像當初的柳長春一樣,幾乎就是在柳長青家長大的,柳茂結婚之前都很少住在自己家,一直和柳川住在一起,直到柳川參軍,他才慢慢習慣晚上回自己家睡。
柳鈺也是除了吃奶的嬰兒期,稍微大一點就一直在上面和柳凌他們一起,傳統節日需要回家祭拜祖先的,儀式一完就會跑上來,翟玉蘭一直說,她算是給孫嫦娥生了倆兒子,自己省心的啥都不用管,就等著聽他們喊“媽”就中了。
吃過晚飯,孫嫦娥看著柳鈺躺好睡下,又交待了好幾遍柳海睡覺時警醒點,不敢碰了柳鈺受傷的胳膊,才回自己住的窯洞。
柳俠今兒睡在東邊柳長青夫婦的窯洞裡,他把自己扒光鑽進被窩兒裡,被子上補丁摞補丁,都快看不出原來花紅柳綠的圖案了,但卻不像其他山裡人那樣被頭兒讓腦油磨的明光,挨著身子冰冰涼。
孫嫦娥人乾淨,冬天再冷,一個月是一定要把被褥輪番拆洗一遍的,平時只要有太陽,被褥也要天天拉出去曬,看上去破舊的被褥其實厚實溫暖。
孩子多,家裡又沒有多余的布票,也就沒有足夠的布給孩子做衣服,更不用說替換的褲頭了,柳俠就一個褲頭,小的時候愛尿床,第二天起來就沒有穿的了,孫嫦娥後來就不準他穿褲頭睡,他自己也樂得光溜溜的睡著舒服,慢慢的就成了習慣。
柳俠輕輕用指尖摸摸大老鼠的小臉兒,有點涼,他小心翼翼的把他往自己跟前挪了挪,伸出左臂,把大老鼠圈在自己的腋下:“這樣就不冷了,哎,原來將生出來哩小孩兒真這麽醜啊,哼,肯定不會都這樣,我肯定沒你這麽醜,肯定沒!”
作者有話要說: 您:當地話“你們”,不是尊稱。
伯:音念“bai”,父親。
大伯:父親的哥哥,其他以此類推。
娘或者大娘、二娘:大伯的妻子,其他以此類推。
不太懂排版,就用文字的形式給大家介紹一下其中的人物關系:
第一代
柳長青、孫嫦娥夫婦的五個兒子,從大到小的順序:柳魁、柳川、柳凌、柳海、柳俠。
柳長青的義弟柳長春。
柳長春、翟玉蘭夫婦的四個孩子:柳茂、柳雲芝、柳玉芝 、柳鈺。
當地風俗,一爺之孫的孩子都是家族大排行,柳長青和柳長春雖然沒有血緣上的關系,但柳長青和柳長春視彼此若親兄弟,兩家關系十分親近,所以他們兩家的孩子也一起排行:柳魁、柳茂、柳川 、柳鈺、柳凌、柳海、柳俠。
第二代
柳魁、何秀梅夫婦的兒子:柳葳、柳蕤。
柳茂、徐小紅夫婦的兒子:柳岸。
其他
三太爺是柳魁他們這一輩的稱呼,三太爺是柳長青爺爺的親兄弟,即柳長青的堂爺爺,是當年帶柳長青走出柳家嶺去開城的,柳長青將此視為終身的恩情來報答。
六叔是三太爺的兒子,他的老六排行也是家族排行
這個不重要,以後出現的很少。
至於柳福來,都是柳家嶺的,同宗同族,比較遠的分支,和柳魁同輩,但已經不和他們這一支排序了,他稱呼柳長青為“七叔”,因為柳長青在自己家族這一支的排行是老七。
柳福來的孩子雖然天天和柳俠他們一起玩耍,其實是要稱呼柳俠他們為“叔叔”的,農村這種情況非常多。
第2章 貓兒
丈夫孩子和兄弟一家情況不明,孫嫦娥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
旁邊的柳俠倒是老實的出人意料,他非要讓小老鼠挨著他睡,孫嫦娥被他磨的沒辦法,答應了,隻說等他睡著了再把小的挪過來就行,沒想到柳俠把小孩兒護在胳膊下邊,一夜都睡相端正,半夜小孩兒餓醒了,弱弱的哭了兩聲,孫嫦娥又去熱了點小米油喂了他,喂著喂著小家夥就又睡著了,孫嫦娥把他放被窩兒裡,迷迷糊糊的柳俠又把他攬在胳肢窩裡,一覺到天亮。
堂屋煮飯時燒火,比較暖和,孫嫦娥就把堂屋挨著窗戶的炕給鋪上了被褥,小家夥放在被窩兒裡,這樣不用來回跑,她和秀梅做飯做針線的時候也能照看到小孩兒。
柳俠和柳海端端正正地坐在在炕沿前,就著玻璃窗透過來的光亮寫毛筆字,孫嫦娥在灶台上和面,準備蒸饃,柳葳坐在灶膛旁邊,眼巴巴的等著裡面的烤紅薯趕緊熟。
柳俠忽然抬頭說:“媽,給孩兒起個名唄,光這樣叫不得勁。”
孫嫦娥白了他一眼:“好好寫字,起名得您叔或您二哥,您二哥哩頭一個孩兒,他肯定想起個特別好哩名兒,要是曾大哥在就好了,看他給你們幾個名字起哩多好聽。”
柳俠撇撇嘴:“屁,他們都說俺五哥和我是小妮兒名兒,前幾天劉狗旺還說了一回,他當著好多哩人的面故意喊我小俠妞兒小俠妞兒,我才打他哩,他媽不講理,找到學校想打我一頓。”
孫嫦娥和面的手停住了:“她打你了?”
“沒,有人去喊俺哥了,俺哥他幾個過去對她說,她要是敢招我一指頭,俺幾個就一天三頓打他倆孩兒,劉狗剩嚇哭了,拉住他媽叫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