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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塵》第24頁
  柳俠問:“今兒不是你來給俺貓兒看了?”他沒見過衛生院其他的先生,但他本能的覺得王君禹一定是這裡最好的,換其他人讓他有點心裡沒底。

  小敏說:“醫院都是輪班的,俺叔從昨兒早上一直到現在,昨天一晚上都沒消停,他得休息,俺叔今兒也還有事。”

  柳魁拍拍柳俠:“么兒,先生也不能一天到晚不吃不睡的守著咱們,沒事。”他又問王君禹:“那您啥時候上班?”

  “我明天早上八點接班,衛生院很小,門診和病房沒分那麽清楚,晚上值班是門診和病房一塊值。”

  柳俠一聽要明天晚上王君禹才會回來,頓時蔫了。

  貓兒在拔針的時候醒了,柳俠在他的小臉兒上親了好幾下,貓兒雖然看起來蔫蔫的特別無力,還是對著柳俠笑了一下,但隨即就又閉上眼睛。

  柳俠鼻子酸酸的,又親了小家夥幾下,看著他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兒,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可柳俠沒想到,讓他心疼的要死又出離憤怒的事還在後面。

  第9章 在衛生院

  貓兒拔了針頭,柳俠抱著他的時候就沒那麽拘束著了,秀梅把涼席、被子都鋪好了,柳俠摟著貓兒躺被窩兒裡,秀梅把柳俠和柳魁外面能洗的衣裳都拿水管子那裡過了一遍水,衣服上都是汗幹了以後留下的白鹼印子。

  洗完了衣裳,秀梅差不多也算歇過來了,她決定回娘家一趟,她娘家在望寧東北方向,不到十裡路。

  柳俠大概知道大嫂去娘家幹什麽,他看著臉色糾結抱歉的大哥,知道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柳福來和秀梅一起走了,柳長青他們在家裡不知道情況肯定著急,柳福來得回去報信兒。

  柳俠終於敢睡了,貓兒在他懷裡呼吸很平穩,讓柳俠的心也跟著穩定了下來。

  他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叫貓兒的名字“柳岸”,一下就醒了。

  “十六床,是叫柳岸吧?起來去拿藥。”

  柳魁已經坐起來了,他接過叫小焦的護士手裡的藥方:“啥藥?王先生說俺孩兒現在如果吃東西可能還會吐,他還說輸水的時候藥都已經加進去了,不讓他用喂的藥。”

  小焦說:“是輸水的藥,你快點吧,你把藥取回來我還得配藥呢,小孩兒扎針也可費事。”

  柳俠怕驚著貓兒,沒敢起來,他就躺著問:“俺孩兒的針剛拔了,先生說今兒白天不用再輸水了……”

  “哪個先生給您說的今兒不用再輸水了?我怎不知道!”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門口忽然想起,聲音裡帶出的質問和故意挑釁意味十足。

  柳俠聽到這個聲音吃了一驚,他一個手輕輕的拍著貓兒的後背,看著門口那個幾乎沒有脖子的醜女人:就是早上不讓他用水管的那個女人,只不過這個醜八怪現在穿上了白大褂,胸前掛著聽診器,

  柳俠心裡湧上一股不祥的感覺。

  柳魁已經下床站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對醜女人說:“俺孩兒的針九點多才撥,輸了兩大瓶水了,現在還不到十二點,能不能……”

  醜女人翻著眼睛,那麽矮的身材卻用睥睨天下的的神態看著高大挺拔的柳魁:“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我讓現在輸就是有必要現在輸,怎了?今兒我值班,要不你去給我簽個字,您孩兒今兒要是出啥事沒有我的責任,是你們家屬拒不配合,不執行醫囑,那您隨便不輸。”

  即便貓兒現在已經不像昨天晚上翻著白眼不能呼吸,即便王君禹說了貓兒已經沒什麽危險了,柳魁也還是不可能簽這個字,這個女人說的對,他不是醫生,他擔不起一個小生命可能萬分之一的失誤帶來的後果。

  即便明知道這個女人的態度有問題,柳魁還是只能服從,而且他看了藥方,上面的藥和昨天王君禹開的一模一樣,這讓他多少放了點心:“我這就去取藥。”

  柳俠半支著身體,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門口的女人。

  醜女人哼了一聲,翻個白眼,扭頭走了:她才不屑和這種山溝裡沒見識的窮骨頭製氣呢!

  小焦指了指正睡著的貓兒:“孩兒,你把您孩兒挪到床這頭兒,這邊兒亮點兒,一會兒扎針的時候看的清楚。”

  可即便是已經挪到了門口,針還是沒有扎進去。

  柳俠抱著已經哭得聲嘶力竭、臉漲的烏紫的貓兒,手都在哆嗦:半個小時了,貓兒的頭髮被刮的斑斑拉拉,扎了三針,頭上鼓起了三個包,有一個還在不停的滲血,柳魁一直得用棉球摁著。

  小焦又從瓶子裡抽了一針管藥,卻停在那裡,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對醜女人說:“孫大夫,這樣不中,要不我去喊喊小敏吧,我、我真的……這孩兒也老小……”

  醜女人翻了小焦一眼,把她推一邊:“你給我抽著,我扎。”

  柳俠用手指輕輕抹著貓兒額頭上汗:“貓兒,孩兒,不哭了,孩兒……咱不哭了乖……”他的心都在發抖,可他不敢對這個醜女人說一句哪怕聲音高一點的話,貓兒的命攥在人家手裡,被欺負死他們也不能反抗。

  醜女人彎下腰,在貓兒的右側太陽穴上邊使勁的搓了幾下,她的手指搓過的地方會發白,能看到細細的筋脈。

  貓兒意識到了又一次疼痛的來臨,剛剛平緩一點的哭聲又激烈了起來。

  柳俠用力勒緊他的腿不讓他掙扎,柳魁一雙大手固定著貓兒的頭不讓亂扭。

  “啊——”貓兒淒厲的大哭了一聲,後面就哭不出聲音了。

  柳俠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了,他睜大眼睛不讓淚流下來:“孩兒,貓兒……快好了孩兒……”

  針頭來來回回戳了好幾下,貓兒大張著嘴,卻沒有聲音,他已經快憋過去了。

  柳俠的身體一直在發抖,心像被刀子在割。

  醜女人一下子把針拔了出來,不等柳魁他們說話,先惡狠狠的發難:“您都不會哄哄他,哭成這樣,臉憋恁紅,誰能看清楚血管?俺先回值班室去了,您啥時候把您的孩兒哄好了再扎!”說完轉身就走了。

  柳俠把臉貼在貓兒的額頭,哆哆嗦嗦的拍著他的背:“乖,咱不扎了,咱不疼了,孩兒……咱,咱……”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什麽都做不了,如果那個醜女人要繼續扎貓兒,他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無助的看著大哥:“大哥,咱不給孩兒扎了吧?你看看咱孩兒……”

  柳魁蹲下,把柳俠和貓兒圈在懷裡,緊緊的抱著,卻說不出一句話。

  小焦伸頭看了看外面走廊,有點不好意思的輕輕說:“您先哄哄孩兒,一會兒孫大夫該去公社大院打飯了,她一走,我就去叫小敏,小敏在原城醫學院實習過兩年多,扎針可好,從來沒扎過第二次。”

  小焦離開後,一直站在他們門外偷看的男人憤憤的說:“你們今兒是倒霉了,姓孫的這個臭娘們特別賴孫,她就是怕您孩兒黑了輸水麻煩,想趕早點讓您輸完拉到,黑了她就能睡大覺了,您要是公社幹部,是學校吃商品糧的老師,她就不敢這樣欺負您了;她也欺負俺好幾回了,俺媳婦來的時候是她值班,俺媳婦是腿砸了一下,疼的要死,俺來的著急,帶的錢不夠,少交三塊錢的押金她都不願意,就是不給俺看,俺媳婦老疼吆喝了幾聲,她讓俺再吆喝就去大街上吆喝,說俺媳婦老嬌氣,媽了個逼的,等俺媳婦好俺出了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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