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柳川的話就是:“有本事你自己把生孩子養孩子操持家務都包圓了,要是沒這本事,需要媳婦兒的為咱做這些,那就尊重對方的付出、承認其價值並用實際行動表達出來吧。
需要並且享受了對方的付出,卻又不承認對方的價值或者不肯用實際行動來表示,那就是壞良心了。”
柳鈺把兄長們的話提煉總結了一下,歸納為:要對玉芳好,經常口頭誇獎玉芳賢惠能乾,同時把家裡的財政大權交給玉芳,讓她手頭不要缺錢,想買啥就買啥,想給誰就給誰,這樣才是個好丈夫。
柳長青還教柳鈺:“孝順也有講究的,過年您三哥三嫂給您娘俺倆錢,由您三嫂拿出來給,就比您三哥給俺叫人高興。”
柳鈺問:“為啥呀大伯?左是恁些錢,誰給不都一樣嗎?”
柳長青說:“那怎會一樣咧孩兒?您三哥給,俺會想,是不是您三嫂其實不老願意,是您三哥偷偷給俺哩?這樣,俺要是接著這錢,會不會叫孩兒跟兒媳婦不和睦?
您三嫂給就不一樣,這肯定是兒媳婦孝順啊,而沒有孝順孩兒,哪來的孝順兒媳啊!”
所以現在,柳鈺每次把家用交給玉芳的時候,都會說:“咱老遠,你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回去多給咱伯咱媽點錢。”
這是讓媳婦兒高興呢。
而柳鈺自己在望寧,去玉芳娘家很方便,他如果有時間就會過去一趟,帶點水果點心或去外地送貨時帶回的土特產,經常連飯都不留,坐著說會兒話,或者幫忙把兩位老人乾不動的活兒給幹了就走,隔三差五的,就給嶽父母一次錢,一般是一百,逢年過節給二百。
要知道,現在柳川的工資也就是三四百塊錢,望寧許多人家分家,規定孩子給父母的生活費,很多每月只有十塊甚至五塊錢。
因此,玉芳的父母知道,小女兒的日子順心如意,雖然沒工作不會掙錢,在家裡一樣有說話的份。
可他們活得年頭多,見多了因為公婆叔姑是非多、或娘家親戚太糟心導致夫妻慢慢生出嫌隙最終離心離德的事。
自己小女兒難得遇到了柳鈺這麽好的丈夫,有了錢還一點不花心,每天在廠子裡那麽忙,幾十裡的山路,還每天回家,結婚這麽多年還這麽恩愛不容易,他們可不想因為一個糟心的大女婿就給小女兒的生活增加風險。
玉芳的爹娘直接就說讓大女婿死了心,說人家柳家有好幾十口沒出五服的本家呢,那麽好的店,怎麽可能轉給外姓人?
麗芳的男人雖則混帳,卻有點小聰明,他其實自己也覺得得到布店的機會不大,所以他馬上說,他只是太想讓麗芳和孩子過好日子,所以有點心急了,這樣,如果布店真不行就算了,讓玉芳幫忙說說,讓他進柳鈺的廠子乾活也行,他聽說,最早跟柳鈺一起乾的那倆人,都在望寧大隊買了別人轉讓的宅基地,還都蓋了很不錯的房子,柳鈺廠子裡的工資福利肯定好,他如果去,也就能讓麗芳和孩子過上寬裕日子了。
玉芳爹媽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絕了。
轉店雖然不好說,說成了好歹還是一錘子買賣,以後便沒了牽扯,如果讓這酗酒又賭博的混帳玩意兒去了柳鈺的廠子裡,那才是給玉芳的生活埋禍根呢。
麗芳丈夫一聽連退一步的要求也被拒絕,立馬就翻了臉了,嚷嚷著要跟麗芳這個沒有一點“幫夫命”的掃把星離婚。
麗芳也覺得自己的父母不近情理,柳鈺廠子總是要用人的,怎麽就不能緊著親戚用?她爹媽怎麽一點都不心疼她?
麗芳這一茬,以孫家父母和大女兒暫時斷絕往來告終。
而柳家嶺這邊,柳森和柳垚也都想接手布店。
柳垚現在也在柳鈺廠子裡乾,他沒離婚,但和嶽父母關系很差,連帶著夫妻也經常生氣,他現在幾個月都不回一次馬寨的家,他想接了布店,讓他媳婦過來乾,這樣不但有了生意做,也等於變相把他招贅這事給抹了。
柳森則是妻子一直沒事乾,跟著他租了房住在望寧,雖然柳鈺給他的工資不低,不過誰不想錢更多呢?
倆人讓永芳幫忙去說,結果,永芳沒吭聲,柳淼直接替她攔下了。
柳淼說:“只是您嫂子他哥跟柳凌叔有點交情,俺結婚時候七爺跟七奶奶就跟打發閨女樣陪送了您嫂,咱不能仗著人家給咱臉,就佔起便宜沒個夠,七爺家那一支哩本家多著咧,布店怎也輪不著咱。”
柳森和柳垚又跑回去找柳福來,柳福來提前被柳淼教訓過了,說什麽都不肯去找柳長青。
永芳和柳淼也提前跟秀梅打過招呼,如果柳森和柳垚說布店的事,別搭理他們。
布店轉給誰,柳魁曾經征求過柳長青的意見。
柳長青說:“孩兒,這布店當初說好了是你和秀梅哩,您倆自個兒哩東西,當然是您倆想給誰就給誰,就算是您媽俺倆也不該多插嘴。”
柳魁很清楚,那是柳長青真實的想法,父親一直覺得,他和秀梅不分家,不光要一直管著一大家人,幾十歲了,還要事事都請示父母,沒過過一天清閑和痛快的日子,所以一直在努力放手,讓自己當家做主。
柳魁和秀梅反覆權衡,最後決定,轉給柳長興。
柳長興是太爺的親孫子,並且對太爺和六爺非常孝順。
柳長興和柳長青一樣,顧念親情,有擔當,幾十年來,一直把一大家的責任都擔在自己身上,但他原來只有煤礦的那點工資和獎金,照看那麽一大家,他的日子經常是捉襟見肘。柳長興如果有了布店,除了三太爺和六爺、柳長興這一脈傳承的小家庭,柳長青以後基本就不用再操心柳家老院兒那邊其他人了。
想到可以擺脫柳長發那一群扶不上牆的爛泥,柳魁深深替父親松了一口氣。
以後,他的任務就是照顧好自己一大家人,讓父母輕輕松松享受生活了。
柳俠又翻出一張照片:“您大伯跟您長興爺提了提,您長興爺說啥都不肯接,說布店生意恁好,怎都不能要,萬一自己乾砸了,對不起咱家,他說,要是您大伯真忙,顧不上這個店,就讓永賓他媽去望寧幫忙照看著,每月給她發工資就中。”
柳岸說:“這就是人跟人哩區別,就是因為長興爺爺通情達理,他不要俺大伯也想轉給他。那,小叔,最後怎說了。”
柳俠眼皮好像有點沉,往柳岸跟前趴了趴,說:“太爺給您大伯叫過去,說他們商量了一下,接下布店中,以後每年給您大伯點錢,要是您大伯不要,那他們也不接店,您大伯答應了。”
柳岸說:“太爺就是太爺,怪不得俺大爺爺一輩子都尊敬他咧。”
柳俠的聲音有點發飄:“看看您伯,當了人民教師,是不是容光煥發了?”
柳岸笑著說:“嗯,看著比我將將記事兒哩時候還年輕。”
這是一張柳茂和萌萌的合影,柳茂坐在秋千上,萌萌趴在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還做了個剪刀手。
柳岸翻過來看背面,上面是兩個雋永漂亮的鋼筆字: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