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萱跳下椅子往書房跑:“知道了,不叫爸爸請假,不叫老師嚷爸爸。”
吃完飯,陳憶西並沒有馬上走,柳俠還要帶她參觀一下自己家呢。
小萱要求讓思危跟自己一起睡午覺,他實在是太稀罕裝在籃子裡的小家夥了。
柳俠還擔心小萱會沒輕重,萬一磕著碰著小家夥,陳憶西卻一點不在意,她喂思危喝了水,把著尿了一泡,就把小家夥放在了拔步床上,小萱和小莘之間。
小萱小心翼翼地側躺在思危旁邊,笑得跟撿了什麽大寶貝似的。
小莘說:“小叔,姨姨,您去說話吧,沒事,小萱要是睡著了,我看著孩兒。”
陳憶西說:“行,等你們起來,阿姨繼續給你們照相,哎呀,我看這張床特漂亮,咱們現在就照幾張吧。”
於是,幾個吃飽喝足的小家夥又開始拍照,小萱還要求自己抱著思危、並且把思危的小雞雞露出來拍一張。
柳俠抱著貓兒特意露出小雞雞的那張百天照,後來家裡幾個小的都照著樣拍過,小萱的特別多,幾個哥哥挨個抱著他拍了一遍。
陳憶西大笑著答應了,於是小莘和小萱就坐在床沿上,把思危的小雞雞扒出來,抱著拍了好幾張。
小莘是個穩當又精細的孩子,在家經常帶兩個小閻王和柳若虹,照完相,柳俠放心地把兩個小的交給了他。
從柳凌的房間一出來,陳憶西就說:“你等一下,我去把柳岸的檢查結果給你拿過來。”
一個淡藍色的塑料文件袋,裡面不僅有貓兒在M省總醫院的體檢和血液病專項檢查結果的複印件,還有一張貓兒拿到的獎學金和他日常生活費用的清單。
看著清單,柳俠還是不太相信:“我聽說,像我們柳岸這種中途轉學的本科生,並不容易拿到獎學金。”
“美國的大學特別欣賞創造性人才。”陳憶西說,“柳岸當初申請M大,就是以一個程序軟件打動對方的;在美國,當你足夠優秀,什麽時候、以什麽樣的方式進入,都不重要。”
柳俠咧嘴笑,拿起中間夾的一張畫面全部是一百美元現金的照片:“這就是他第一次以現金方式拿到的獎學金?”
“是,”陳憶西也笑,“柳岸看著跟個小大人似的,可有時候又會特別孩子氣,這筆錢他沒動,他說要留著,等回來的時候給你花。”
“臭貓!”柳俠其實是想表現的穩重內斂些的,可他怎麽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隻得由著他一直咧著笑。
但他忽然想到什麽,臉色肅穆起來:“我聽說美國的大學比國內大學要求嚴格,他上課之外還要乾活,我總擔心他出事,可我知道,我勸他的話,他肯定嘴上答應的好,其實該怎麽乾還是怎麽乾。”
陳憶西輕輕拍了拍那一遝子檢查結果複印件:“檢查結果證明,柳岸現在是健康的,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從身體到精神都非常健康,所以,你應該鼓勵他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柳俠說:“他病了幾年,就算數據顯示是好了,也不能一下太勞累。”
陳憶西說:“正常情況下,美國人的生活節奏比中國人輕松,柳岸可能會比身邊的大部分同學稍微辛苦一點,但和國內的學生比起來,比如小莘,他還是會輕松很多的,至少,美國沒有任何一所學校會要求學生早上六點半就要坐在教室裡。”
小莘現在初二,早上六點半第一節早自習,柳俠想了一下他現在正常情況下的課業,點點頭:“好吧,也許,我有點操心過多了。”
陳憶西問:“柳岸那些照片呢?”
柳俠跑進臥室,把陳憶西帶回來的貓兒的照片都拿出來。
陳憶西從裡邊挑了幾張出來:“這是埃文他們家的農場,柳岸在那裡的每天早晨,他都會從這裡,跑到這裡,知道這是多遠嗎?”
“多遠?”柳俠問。
“八公裡,”陳憶西說,“然後,他在這裡,練習太極拳和其他,他給我的感覺真的是非常健康。
在薩維,他每天早上至少有一個小時專門的鍛煉時間,風雨無阻,如果天氣合適,他上學路上還會再跑一段,推著自行車跑。”
柳俠想象著貓兒推著自行車跑在花園一般小路上的畫面,嘴角又浮起微笑。
陳憶西收起照片,環視一遍書房,說:“我弟弟的愛人也喜歡這種格局的房間,他買的那個院子,原來上屋是傳統式的三大間,我弟弟費了很大的力氣,打掉一面牆,把房子也改成了這樣,外書房,裡臥室。”
“你弟弟……挺不容易的,”柳俠斟酌著說,“一個人堅持……不容易。”
他其實想對戴女士說的是:勸勸你弟弟,不要那麽投入,也許,也許他曾經的愛人已經放棄了。
“是,”陳憶西說,“我弟弟因為年輕,當初對他們之間可能面臨的困難估計不足,所以當我爸爸突然插手乾預,他來不及應對,給他愛人造成了非常大的傷害,他非常非常自責。”
“這種事,你就是提前判斷準確可能也沒什麽用,”柳俠說,“父母在婚姻問題上如果固執起來,做孩子的通常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能吧,”陳憶西說,“我弟弟的情況還不太一樣,他年輕時受過非常嚴重的傷,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柳俠愕然,“為什麽?”
“自衛反擊戰。”陳憶西平靜地說,“我爸爸戎馬半生,以前,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但我弟弟做手術時,他虔誠地求天求地求神靈,還對著我媽的相片,讓她在天有靈,保佑我弟弟手術成功。
我弟弟術後昏迷,他握著我弟弟的手說,只要你能活著,以後無論你想要什麽想幹什麽,爸爸都答應你支持你。
他這句話,不但我弟弟,包括我,還有我大哥、二哥和姐姐,我們都信了,我弟弟當然也相信,我弟弟平安取出彈片後的那些年,他也確實是這麽做的……”
“所以,你弟弟和他愛人戀愛時,根本就沒考慮過身份地位門當戶對什麽的,是嗎?”柳俠說。
“不,我弟弟考慮到了我爸爸的因素,他知道自己的愛情……是特別的,甚至是……驚世駭俗的,所以,盡管他相信我爸爸的承諾,他還是做了其他的準備。他在追求他愛人之前,就通過朋友注冊了公司,為他們以後的獨立生活做準備;他和他愛人去采集了精子,準備做試管嬰兒,他覺得,他能否有孩子,對我爸爸的影響很大……
他覺得他已經把最壞的情況都考慮到了,但是,還是不夠,在我爸爸面前,我們的努力……經常會顯得……很可笑,微不足道到……可笑。”
柳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戴女士的父親太過強勢,但他總不能幫著她罵人吧?
“其實,孩子也不一定管用的,”想了半天,柳俠才乾巴巴地說,“如果你弟弟是女的,他懷了孕,大著肚子堅持不肯打胎,也許你爸爸為了臉面還可能妥協,可你弟弟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