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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塵》第507頁
  現在,俺都長大了……您奶奶……更發愁了。”柳凌臉上的愧疚和落寞一閃而過。

  貓兒扭頭看了看柳俠,用十分高興的語氣對柳凌說:“就是唦五叔,我還記得我小時候俺小叔來榮澤高中上學,我每回跟著他走到關家窯,都抱住他不想叫他來,每回都光想哭,現在,我都快高中畢業了,每回我回家,小雲跟小雷也不想叫我來,我也算長大了唦。”

  柳凌伸手摸了摸貓兒的頭:“孩兒,別盼著長大,你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時光多好,我真想重回到你這個時候,永遠都長不大,一輩子在柳家嶺,哪怕穿著補丁衣裳,哪怕天天都得起早摸黑跑幾十裡路上學,那真是最美哩日子。”

  柳俠說:“有時候,我也可想拐回去。”

  柳長青輕輕歎了口氣:“孩兒,要是能,我也是一輩子都不想叫您長大,哪怕吃得賴些穿得賴些,叫您都擱我身邊,看著您,不叫您受人欺負,不叫您受人難為。”

  ……

  貓兒中午一共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吃了飯馬上就去學了。

  柳俠看著貓兒的車子拐過傳達室,一進屋,坐在沙發上的柳長青就問他:“么兒,貓兒今兒沒跟你說點啥特別哩事?”

  柳俠的心差點直接從胸口蹦出來,他強作鎮定地反問:“啥事兒啊伯?外頭老冷,我一接著孩兒就趕緊回來了,他就是看見我傻高興,跟我說上星期哩作文今兒發了,他不是全班倒數第一了,有個同學寫跑題了,比他還少二分,其他,啥都沒說啊!”

  柳長青點點頭:“看來孩兒是沒看見您二哥,唉,沒看見也中,省得孩兒心裡不踏實,可我又覺得您二哥這樣也老心疼人,唉!”

  柳俠松了口氣的同時也非常詫異:“俺二哥來榮澤了?啥時候來咧?我怎不知道啊?”

  柳凌把事情跟他學了一遍。

  原來,柳茂星期六下午到了望寧,打算和柳鈺一起回柳家嶺,結果聽文芳說起了柳鈺和柳魁給貓兒送補養品的事。

  柳茂就沒回柳家嶺,晚上在布店柳魁的床上過了一夜,昨天一大早就搭車來榮澤了,應該是看了看貓兒又走了,他們也不確定,因為柳鈺也是聽永芳說的,他回去後還沒見到柳茂。

  柳茂今年“五一”被調進了礦辦公室,任命了個辦公室副主任,礦上幾位主要領導要寫個發言稿和計劃、總結什麽的,都是讓柳茂代筆,活兒乾淨了很多,也不用值夜班,但雜事多了,時間上也沒那麽自由了,想連著值班或換班給自己攢假期就沒那麽方便了,想安心回家在柳家嶺呆幾天都不容易。

  最近他都是星期六下午早退一會兒到望寧,和柳魁、柳鈺結伴往家趕,星期一一大早他們再一起趕回望寧,平時柳魁和柳鈺也不大能見著他。

  柳俠現在已經知道,柳茂對貓兒,絕對不像自己所看到的那樣根本就無所謂,憑著他對柳茂的了解和對貓兒的疼愛,他現在很清楚柳茂的心情。

  他有點苦惱地說:“那怎弄啊伯?這星期要是還回不了家,我帶著貓兒回望寧俺四哥廠子裡,叫俺二哥看看貓兒?”

  柳長青搖搖頭:“路不好,孩兒現在功課緊,一點時間都是金貴哩,別折騰孩兒了,今兒黑您大哥肯定回不了家,你給您大哥打個電話,叫他跟您二哥解釋一下就妥了,只要是您大哥說哩,您二哥肯定信。”

  柳俠求之不得,這麽冷的天,又回不了柳家嶺,好不容易歇個星期天,他才不想讓貓兒來回跑呢。

  柳長青去睡午覺了,柳凌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本《讀者文摘》翻看,柳俠不敢過去面對柳凌,怕自己露餡兒,就沒事找事地擦桌子,腦子裡卻在翻江倒海地想那封信。

  他從各個方位觀察柳凌,柳凌一直沉靜地在看書,柳俠把所有的桌子都擦完,終於得出結論:這事絕對不能瞞著五哥,五哥的事還得他自己解決,五哥回到部隊後,還得自己面對困境,隱瞞的結果可能讓五哥對事情的走向失去判斷,從而缺乏準備,讓事情變得更糟。

  不管信裡寫了什麽,五哥只要記著,無論他發生了什麽,全家人都會和以前一樣待他就好了。

  他收起了抹布,過去對柳凌說:“五哥,咱去我那屋兒,我跟你說點事。”

  柳凌什麽都沒說,站起來就跟柳俠進了主臥。

  柳俠深呼吸,然後小心地問:“五哥,你認識卓雅不認識?”

  柳凌愕然地看著柳俠,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幾乎是驚恐地問:“么兒,你,你……誰找過你嗎?還是……”

  柳俠一下就後悔了,他的思緒完全被柳凌的態度給攪亂了,幾乎又認同了柳川的分析,他急忙說:“沒五哥,沒,沒人找我,是,是……五哥你坐這兒,我慢慢跟你說。”

  柳俠拉著柳凌坐在床沿上,他感到柳凌整個人都在顫抖。

  柳俠乾脆把那封信拿了出來:“五哥,是這個叫卓雅哩給貓兒寫了一封信,寄到貓兒他們學校了,她給貓兒的信裡什麽都沒說,你看看,就是讓他把這封信交給你。”

  柳凌把信接過去,看了一下那個小信封,然後展開卓雅寫給貓兒的那封信開始看。

  信就一張多點,柳凌很快就看完了,看完後他就無力地趴在了柳俠的肩上,一動不動。

  柳俠抱著他,不敢說話,柳凌呼吸不穩,柳俠感覺他好像又回到了剛下火車時的狀況。

  過了好一會兒,柳凌直起身子說:“么兒,你跟貓兒要是不介意,我把這封信燒了。”

  柳俠想也不想就點點頭:“我們又不認識她,介意個屁,五哥,你別動,我去燒。”

  柳凌說:“我自己燒。”

  柳俠和柳凌一起來到廚房,柳凌打開煤氣灶,先把卓雅給貓兒的信點著了,然後是信封,最後,是那個未拆開的小信封。

  柳俠看著柳凌臉上沒一絲表情,垂目看著手裡跳躍的火苗的側臉,完全沒了思路。

  卓雅說她從沒見過柳凌,而柳凌聽到卓雅的名字卻反應如此強烈,這中間的邏輯,柳俠無論如何想不明白。

  柳凌看了一眼垃圾桶裡的灰燼,對柳俠說:“孩兒,我去睡會兒。”

  柳俠說:“我跟你一起睡,今兒我也有點瞌睡。”

  柳凌無奈地笑了一下:“我一點事都沒,不過,來吧孩兒,咱就一起睡。”

  柳凌和柳俠都閉著眼睛,但都沒睡著,柳俠想卓雅和柳凌的關系、想那封信,想得腦子裡一片亂麻。

  柳凌努力想讓自己睡著,不讓自己去想那封未拆啟的信裡可能的內容,努力想把那個人的身影從自己腦海中趕出去,可卻做不到,那個人的孩子似的笑、那個人無賴似的的痞,那個人來自背後的溫柔注視,那個人故作輕松的掙扎隱忍,那個人因為他一句無心的承諾而歡喜雀躍的眼神,那個人因為他婉轉的拒絕而失落痛苦的背影,那個人粗獷炙熱的擁抱,那個人瘋狂到讓人窒息的親吻,那個人……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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