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哄堂大笑。
驢沒套韁繩,貓兒沒地方抓,驢一走差點把他撂下來,他勉強穩住,屁股又被驢脊梁骨給硌得難受,自己差點翻倒。
貓兒拍著自己的屁股亂蹦:“喔喔喔,硌死我了硌死我了,看電影上人家騎哩恁美,我怎騎不成咧?”
曉慧跑進柴窯,抱著一個褥子似的東西出來:“給這個鋪上就好了。”
花褥子做的很厚,貓兒這次坐上好多了。
小毛驢很聽話,柳俠走它旁邊,它就跟著柳俠圍著院子噠噠地小跑。
貓兒這下嘚瑟了:“嘖嘖,看咱,俠女十三妹。”
小雲叫道:“我是張果老,我都是倒著騎哩。”
除了貓兒和小萱,家裡幾個小的平日裡都經常騎,已經不稀罕了,可今兒家裡人多,孩子都是人來瘋,一看貓兒那個嘚瑟樣,都爭著要騎。
於是,柳葳抱著柳若虹,小蕤抱著萌萌,小雲抱著小萱,小莘抱著小雷,小一輩的全部騎著在院子裡轉了兩圈才算完。
柳俠也躍躍欲試,可他擔心自己這重量會把小毛驢給壓趴下,摩拳擦掌了半天又放棄了。
山裡的黃昏來得早。
六點半,太陽一落山,孩子們一人一個茶缸或小盆兒,結伴去摸老古龍,女人們早已經把稀飯熬好,現在開始烙饃炒菜。
這個季節,地裡的活兒就是除草,柳家所有的地前幾天都剛剛鋤過一遍,所以男人們暫時沒事,就坐在院子裡說大江東。
柳俠給柳長青、柳長春說他跑工程的事,王德鄰,嚴校長,彭文俊,陸光明,郜局長,還有繆傑爾先生。
聽到王德鄰親自帶著柳俠去見郜局長,柳長青問:“京都市規劃局哩局長官職不算小了,王德鄰到底是啥人啊,這樣哩人都這麽給他面子?”
柳俠說:“王大哥哩朋友都是可有本事哩人,他自己也是,他跟朋友開哩有汽車專賣店,盛世京華好像也有他哩份兒,他這樣哩人,到哪兒別人都會給幾分面子吧?”
柳長青說:“他再有本事,他要只是個商人,那位郜局長應該也不會對他哩話恁上心,恁大哩工程說給你給你。
咱國家自古就是這風俗,再大哩商人,也越不過朝廷命官去,郜局長擱過去那就是朝廷命官。”
柳俠撓著頭看了一圈:“不會吧伯?王大哥他就是做生意哩呀,不過他哩生意比較高檔比較大而已。”
貓兒腳脖子被蚊子咬了好幾口,癢得鑽心,他跑回來抹花露水,正好被柳俠看見。
柳俠說:“貓兒成天給王大哥當監工,他倆接觸比我還多,要不您問問貓兒。”
貓兒聽見柳俠說自己,拿起放在窗台上的花露水瓶子就過來了:“問我啥小叔?”
柳俠接過花露水:“問你王德鄰叔叔是幹啥哩。咬住哪兒了孩兒?”
貓兒心裡一驚,使勁控制著自己不要去看柳凌:“腳脖兒,可癢可癢。”
柳魁說:“貓兒,您小叔說你跟那個王叔叔打交道比較多,他到底是做啥生意哩孩兒?”
柳俠摸到貓兒腳脖子上的疙瘩,心疼壞了:“怎咬成這咧?以後別去摸老古龍了,你這兒血少,不能再叫蚊子喝。”
柳茂沒吭聲站起來,去榆木疙瘩餐桌上拿了把蒲扇過來,輕輕給貓兒扇著。
貓兒誇張地皺巴著臉說:“賣汽車呀,對了,還蓋房,可有錢。”
他看到柳凌起身往窯洞那邊去,心稍微往下落了點。
柳長青問:“他沒單位,就光跟朋友合夥做生意?”
柳凌端著饃筐衝這邊喊:“饃烙好了,伯,叔,大哥二哥,俺媽叫開始吃飯咧。”
貓兒說:“好像有單位吧,我聽年正濤說過一回,說他回單位幹啥咧。我聽說可多單位都有這樣哩人,可牛逼,擱可好哩單位,不上班,照樣發工資。”
曉慧站在矮石牆上對著東南邊的山坡扯著嗓子喊:“該吃飯啦——,都給我爬回來啦——。”
遠處傳來一聲聲回應:“知啦——”
“聽見啦——”
眾人起身往餐桌那邊去。
貓兒趁著柳俠進屋去端碗的工夫,迅速趴在柳茂耳朵上說:“今兒看見俺五叔單獨叫我你就趕緊想法給我叫回去哦。”
他說完就跑過去開始盛飯,態度特別殷勤,一碗一碗送到每個人面前,曉慧想接過這個活兒他都不給。
秀梅在堂屋裡喊著醬熟好了,讓過去個人端。
柳凌本來正在擺放筷子,聽到喊馬上放下手裡的活兒跑了過去。
貓兒正好往柳茂面前送飯,柳茂輕輕問了一句:“你今兒黑不跟您小叔睡了?”
貓兒說:“當然睡,我說哩是我睡之前你別叫俺五叔單獨逮住我。”
柳茂問:“為啥?”
貓兒眼角的余光看到柳凌端著個盆從堂屋出來了,說了句“以後再跟你說”,就拐回去繼續盛飯了。
柳魁和柳俠把柳茂和貓兒之間的小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倆人湊過來一齊問:“那個孬貨跟你說哩啥?”
柳凌已經快到跟前了,柳茂說了句“明兒跟您說”,就若無其事地開始拿著筷子攪著自己碗裡的飯,對柳凌說:“凌兒,我心裡默摹了幾個花樣,一會兒吃了飯,你幫我看看吧?”
懷琛現在的三間店鋪,是人家的倒坐房。
曾廣同當時是要買下那家整個的院子,但那家的老爺子當時病危在床,老人在半昏迷中還堅持不肯住醫院,想老死在自己家裡,孩子們就跟曾廣同商量,讓他先把錢付了,等老爺子去了,喪事辦完,他們再把上屋和廂房騰出來。
曾廣同簽了房屋買賣合同,付了百分之七十的款,當時以為那老爺子最多也就是再有半個月左右時間,誰知道那次搶救過來之後,老頭兒居然又堅持了一年多,在柳俠和貓兒離開京都後三天才去世。
京都在這方面要求嚴,老爺子去世的第二天就火化了。
那家人因為曾廣同在近兩年的時間裡從沒催促過他們把老爺子搬走,十分感激,喪事一辦完,馬上就把房子全部騰了出來。
曾廣同付清了錢,隨即就量了下上屋和西廂房各個房間的尺寸,他要把那裡改造成個茶舍,不對外營業,隻招待自己的朋友和懷琛的客戶。
他在柳家嶺的時候,住的炕鋪的圍的也都是高粱篾涼席,他對這種涼席非常喜歡,尤其是柳長春和柳茂現在編的席子,他覺得有種樸素的優雅,所以他要在茶舍中大量使用高粱篾涼席裝飾。
他隻讓柳凌帶回來了房間的尺寸,至於怎麽編他不參與,讓柳長春和柳茂隨意,他覺得那種最簡單的紅白相間的橫格格就很漂亮。
柳凌微笑著說:“中,二哥,要不叫么兒跟貓兒也一起看看吧,么兒還能幫你畫出來咧。”
貓兒馬上說:“我不中。俺跟俺小葳哥說好了,吃了飯俺再摸一會兒老古龍,他開始教俺跳街舞,我幾個都跟他學,最後還比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