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那麽多先例可以參照,房租談起來很順利。
東廂房最北頭一間老夫妻要給兒子留著,其他五間柳俠都租了下來,房子一個月五百五,水電費一個月五十,柳俠當場交了六百。
柳俠考慮,哪怕他打算以後所有的後期工作都由自己來做,也還是要讓卜鳴單獨住一間房。
萬建業也一樣。
如果關強和浩寧是水文隊的工人,柳俠可以讓萬建業和他們同住一間,但現在這種情況,萬建業肯定不能和關強、浩寧一樣的待遇,所以他也要住單間。
關強和浩寧一間,還有一間做飯,另一間專門放置儀器,中午如果柳俠不回家,也可以在這間屋子臨時休息。
房子安置好,柳俠給懷琛打了個電話。
羅家老夫婦搬走後,冬燕對家裡進行了大改造,廚房改造時候淘汰下來的鍋碗瓢盆,包括刀具灶具,都被冬燕洗的乾乾淨淨放著,現在她已經給柳俠準備好了。
祁越開著車和懷琛一起,一趟就把東西都搬過來了。
懷琛乾著活,一個勁埋怨柳俠固執,說大老遠的從中原租儀器,勞民傷財,反正以後總是少不了,幹嘛不乾脆自己買個全套呢,誰剛開始做生意不借錢?
柳俠知道懷琛的意思,可他真的不想處處給曾廣同添麻煩,買房的錢還沒還呢,就又借錢買儀器。
在鍋窪忙活完,天已經黑了。
柳俠一到家,貓兒就告訴他,卜鳴和萬建業下午打電話來了。
焦福通不在單位,萬建業停薪留職的申請沒人批,他跟鄭朝陽請了一個月事假。
馬千裡的意思,讓卜鳴和關強、浩寧坐火車來,萬建業跟著送儀器的車子。
卜鳴知道馬千裡的意思是怕他年紀大了,受不了坐貨車的辛苦,但他不介意,他在單位出外業,一直都是坐卡車,所以他決定四個人都跟車過來。
柳俠感動的要死,他知道這是卜鳴在考慮為他省錢,老爺子木訥倔強,骨子裡卻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
貓兒說,萬建業讓他問問柳俠,他如果帶著郭麗萍一起過來,會不會有什麽不方便。
萬建業對貓兒說,郭麗萍最近心情不好,他想讓她出來散散心,到京都後,郭麗萍住旅社,不會給柳俠添麻煩,萬建業提前跟柳俠說,是擔心柳俠覺得自己還沒開始乾活兒呢就這麽多事兒。
柳俠和貓兒想到,萬建業不是個多事的人,他這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是郭麗萍被萬母欺負得狠了,有點想不開,郭麗萍曾經自殺過。
兩個人想到過去郭麗萍對他們的好,尤其是張發成那個工程時,郭麗萍在老城幫忙做飯,乾淨勤快,除了做飯,還主動幫幾個乾活的人洗洗涮涮,從來不說別人的是是非非。
柳俠當即就給馬千裡打了個電話,讓他轉告萬建業,可以帶郭麗萍過來,自己給他準備的是單間,如果郭麗萍不嫌棄,隨便住。
最後,貓兒告訴柳俠一個爆炸性新聞:付東提成副隊長了。
柳俠被這個消息砸得半天沒回過神,如果不是書房的電話鈴聲,他還在和貓兒練對眼兒呢。
電話是柳凌打的,說他和柳鈺馬上出發去原城火車站,柳俠明天早上不用接他,他直接回學校。
明天是星期五,柳凌上午有兩節課。
柳俠放下電話,發愁柳凌上車後已經十點多了,柳鈺怎麽回榮澤。
貓兒則在心裡替陳震北惆悵,三十二歲的生日就這麽淒淒慘慘地過去了,五叔在千裡之外,想偷偷看一眼都沒機會,不知道他這一夜怎熬過去。
小叔不在家那幾天,貓兒都是到後半夜才能睡著,中間好老醒。
貓兒給柳俠匯報完了,就跟柳俠要合同看。
柳俠裝作非常不在意的樣子跟他說了嚴校長的事,對下星期一簽合同表現得胸有成竹。
貓兒看上去對今天沒簽成合同和柳俠一樣不在意,可事實是,這一晚上他都沒睡踏實,他和柳俠一樣,腦子裡一直在轉著那個叫夜長夢多的詞語。
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多,柳俠和貓兒正一起做飯的時候,柳凌回來了,帶著一大包吃的東西。
懶柿、炒杏仁、風乾鹵兔肉,一大袋子包子,還有……一包大約五斤的核桃仁。
核桃仁很碎,是柳茂讓柳凌帶的。
野生核桃裡的分心木比經過改良的核桃更多、更硬,也更曲折複雜,想把核桃仁弄出來非常困難,不過據說,野生核桃的營養價值比一般核桃要高。
貓兒細細地嚼著一小塊核桃,輕輕問柳凌:“他,就是,俺……伯,他,沒事吧?”
柳凌說:“嗯,比以前精神好了可多,他內退手續辦好了,現在天天擱家跟您爺爺一起編席,他倆給咱編了可多席,咱家裡人都說特別特別漂亮,跟以前那些席都不一樣,不過,沒法給咱往這兒送。”
貓兒興奮地問:“怎漂亮?上面有花?”
柳凌說:“我聽您四叔說,還真有,是您伯自己畫哩。”
曾廣同在柳家的時候,柳家當時年齡合適的孩子多多少少都看過他信手塗鴉,當孩子們好奇想學的時候,曾廣同會耐心地教他們,所以柳家幾個大點的孩子無意間都多多少少有點畫畫的基礎,柳茂當時是幾個孩子裡最喜歡看曾廣同學畫畫的。
柳俠說:“孩兒,您伯他平常不怎出來,咱沒法給他打電話,你要是有時間,給他多寫點信吧。”
貓兒點點頭:“我一會兒午休起來就寫。”
吃過飯,柳凌難得的說了一次自己有點累。
柳俠和貓兒想到他兩天坐了兩次火車,其中還有一次從起點一直站到終點,趕緊讓他去睡。
柳凌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確實很累,很想睡,但事實上他根本睡不著,他只是想獨自呆一會兒,安靜地想念一個人。
他和他之間現在沒有任何形式的聯系,但三天前,他卻非常清晰地感覺到,那個人會回京都,會出現在自己周圍。
這個感覺讓他的心情失控,最最親密時乍然的分別曾經讓他感同身受那個人所說的瘋狂的想念,時隔三年,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出現那種激烈的情緒了,卻沒想到,只是想想那個人孤單等待的樣子,他的心就疼到難以忍受。
他知道,現在自己不能見他,不止是擔心來自他家庭的威脅,也不止是擔心他失控,還擔心自己會瘋狂。
他必須暫時離開,他必須和他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讓自己恢復平靜。
三嫂出車禍,柳凌是真的放心不下,也是趁機給了自己一個逃離的借口。
他沒想到那個人會一直追到車站。
紛亂的人群中看到那個人的瞬間,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在燃燒,在渴望。
他渴望那個人的體溫,他渴望那個人的聲音,他渴望和那個人一起燃燒,享受生命和愛情最純粹的味道——隻屬於他們彼此的味道。
他想衝過去緊緊地抱著那個人,對他說:別擔心,我永遠屬於你,只會屬於你。
但他什麽都沒有做就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