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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塵》第726頁
  柳凌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安靜地聽柳俠和程新庭說,偶爾插一兩句,也是為了讓說話的人知道,他在認真地聽。

  貓兒的主要任務是無條件附和小叔,不遺余力地拆程新庭的台。

  差不多九點,程新庭正說他在華盛頓時遇到黑人遊行的事,

  聽到書房的電話響了起來。

  貓兒跑過去接電話,接起來先對著窗戶喊了一聲:“是大伯。”等柳凌和柳俠走到書房門口,聽到他吃驚地問“俺三嬸兒有事沒?”

  柳凌和柳俠跑過去,把頭都湊到話題跟前,聽到那頭柳魁說:“孩兒你別嚇慌,已經檢查過了,您三嬸兒沒啥大事兒,她就是叫車撞出去那一下摔哩狠了,渾身疼,不敢翻身,骨折跟縫針哩地方也老疼,內髒啥哩都沒事兒。”

  柳俠一下急了,接過電話問:“大哥,俺三嫂怎著了?”

  曉慧昨天晚上出車禍了。

  曉慧他們這批去榮高老校區的教師,學校考慮到他們大部分家都在新區,晚自習後再回去很不方便,給他們一人分的有一間宿舍,不過,曉慧一次沒住過。

  她和教高三物理的吳春梅把兩人的宿舍合並了,騰出一間,讓自家親戚朋友在榮澤上學的女孩子住。

  吳春梅老師那邊住進去的是她一個侄女、一個外甥女。

  曉慧這邊,一個牛花雲,一個是去年到榮澤來上縣中的佩環。

  昨天晚上,曉慧和吳春梅兩個人都是最後一節晚自習,下了班後,兩個人一起騎車回新城。

  她們倆剛上了澤河橋,一輛失控的五菱拖掛車從她們後面衝過來,撞斷大橋的石欄杆,一頭栽進了澤河,曉慧和吳春梅兩個人也都被帶了進去。

  曉慧當時騎在靠邊、並且稍微靠後的位置,就是這一點差別,讓她受到的傷害相對小的多。

  曉慧摔在河灘上,左上臂骨折,右腿外側被掛了個大口子,縫了二十多針。

  吳春梅老師一半身體在河裡,並且被掛鬥壓住腰部,傷勢非常嚴重,現在還在搶救。

  駕駛樓今天中午才打撈出來,柳魁聽處理事故的警察說,那司機早就死透了,司機的朋友說,那司機自稱酒量是打遍天下無敵手,昨晚上至少喝了一斤八兩以上的白酒。

  放下電話,連一直以斯文面目示人的程新庭都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真的是無妄之災,辛辛苦苦地上了一天班,終於能回家了,卻被一個因為對酒精耐受性好一點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王八蛋一瞬間就給害得幾乎家破人亡。

  柳俠興奮的心情蕩然無存,他和柳凌、貓兒商量,明天早上就去郵局,給三哥匯過去三千塊錢。

  不過,三個人話音未落,柳魁的電話就又打過來了,他說:“我將忘給您說了,家裡有錢,您幾個別給我瞎琢磨,又想往家寄錢,聽見沒?

  么兒,你擱我枕頭底下那錢,等你回來我再修理你。”

  柳俠扒在柳凌背上,不接柳魁的話。

  貓兒替柳俠辯解:“俺小叔是覺得俺成天不擱家,就該給俺大爺爺俺奶奶多點錢,再說,俺小叔都二十五了,大伯你不能光修理他。”

  柳魁說貓兒:“貓兒,你要心疼您小叔,就管好他,都二十五了,媳婦都沒娶哩,還不知攢錢。”

  柳俠大著膽子對著電話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想娶媳婦。”

  柳魁電話裡不想跟柳俠纏嘴:“中中,你不娶,你耍到一百歲,當老小孩兒,到時候叫貓兒給你端尿盆兒。”

  貓兒往旁邊歪,讓電話離柳俠遠點:“大伯,你忙俺三嬸兒哩事跑了一天,你快去睡吧,我也該睡了。”

  回到臥室,柳俠和貓兒躺著說了會兒曉慧的事,貓兒突然跳起來,去大衣櫃裡翻。

  柳俠問:“你弄啥孩兒?”

  貓兒把一個檔案袋拿出來:“你明兒去跟人家嚴校長談,得拿住你哩畢業證,省得到時候人家不相信你,還有英語六級證,還有……,我看看還有啥。”

  ——

  榮澤市人民醫院骨科病房。

  曉慧已經睡著了,柳川半靠在她身邊,一隻手扶著她的左胳膊,防止她睡夢中亂動碰壞了夾板。

  走廊裡有人喊:“到時間該關燈了,屋裡沒人輸水哩,燈必須全都關了,快點快點。”

  他們住的是兩人間,門口那張床上的人白天來輸液,晚上回家住。

  柳川輕輕起身,走到門口,關了燈。

  回到床上重新靠好,柳川閉上了眼睛,過往的一些事,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

  四月中旬的一天,他正坐在刑警隊大辦公室,和刑警隊全體人員一起聽吳文明講解他製訂的最新版考勤制度,局辦公室的小方過來通知他,讓他到局長辦公室去一趟。

  在局長辦公室,他接了個比較特殊的任務,找兩個素質高嘴巴嚴的人,去縣中調查一個案件。

  局長對柳川說,縣中一個初二的女孩子在家喝了農藥。

  農藥已經過期失效了,所以,那個女孩子被搶球了過來,家人詢問她自殺的原因時,女孩子大哭,說她不想再上學了,她害怕他們的體育老師。

  在家人的進一步誘導下,女孩子說出了折磨自己大半年的心病:初二年級的體育老師朱寶明,從她升入初二不久,就開始利用上體育課讓她去器械室拿東西的機會,不止一次猥褻她,原來是摟抱親吻,過了年後,開始了更下流的舉動,這次,是朱寶明差點性侵她,如果不是正好有男生把排球砸在了體育器械室的窗戶上,朱寶明就成功了。

  這個女孩子還說,據她所知,她們班幾個長得比較漂亮的女生,都被朱寶明猥褻過,因為朱寶明對她們說,他只要不民性侵她們,說出去也沒人能把他怎麽樣,只會讓女孩子自己落個破鞋的名聲,以後在榮澤這樣的小地方,戀愛都沒人跟她們談,所以,女孩子們沒一個人敢反抗。

  局長說那個女孩子不想再上學,原因是害怕體育老師時,柳川的心就已經沉了下去。

  離開局長辦公室,他第一件事就是給曉慧打電話,讓她無論在做什麽,都先停下,馬上請假去縣中把佩環接到家裡。

  佩環是柳長興唯一的女兒,小姑娘長的很漂亮。

  三年級的時候,佩環開始跟著柳長興住在羅各莊煤礦,在望寧上小學,開始時,她學習成績只是中等靠上一點,五年級開始,佩環的成績越來越好。

  前年,她該上初二時,柳長興的妻子趁暑假找到柳長青家裡,跟柳川和曉慧商量,想讓她去榮澤上學,說沒想著以後考大學,只是不想讓女兒一輩子窩在柳家嶺,想讓她出去見見世面,以後在外面找個婆家。

  曉慧找了自己在縣中的同學,暑假後,佩環來了榮澤。

  曉慧和佩環在客廳談話時,柳川在臥室。

  佩環說,她是到縣中之後兩個多月時,第一次被朱寶明騷擾,她當時又惡心又害怕,嚇得話都不會說了,想喊都喊不出聲音。

  後來連著幾次體育課,她都裝病,提前跟班主任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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