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德勝又指指在柳俠桌子跟前一直站著的青年:“這是小袁,袁黎明;”然後又指了一下那個活見鬼,“這是小許,許崢。”
只看臉的話,袁黎明好像比柳俠還大一點,許崢和柳俠看起來差不多,兩個人有點局促地喊了聲“柳工”,這一張嘴,倆人一下就和柳俠錯開了層次。
柳俠雖然臉看著顯小,但舉止成熟大方,袁黎明和許崢還都帶著一身青澀幼稚的學生氣。
嶽德勝正打算接著介紹什麽,付東手裡拿著個黑皮的大日記本走了進來:“嶽工,焦隊長跟我說好幾天了,說小柳一回來就讓我通知他上去一趟。”
嶽德勝一點沒猶豫,馬上推著柳俠往外走:“行行,小柳你趕緊跟付主任上去吧,咱們這兒你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認識熟悉,不急在這一會兒。”
來到走廊,他輕輕對柳俠說,“記著,別管新隊長說什麽,你都不要硬頂,不要把事情弄僵;還有,沒弄清楚狀況的就死不開口,別什麽都承認,都往自己身上攬,只要沒白紙黑字的證據,神仙也沒辦法。”
柳俠點頭:“謝謝您,我知道。”
嶽德勝拍拍他的肩,歎了口氣回屋了。
柳俠跟著付東來到院子裡,看看周圍沒人了,才問:“不開會呀?我剛剛進大門的時候,看見一院子的人,我還以為開全體職工大會批鬥我呢!”
付東說:“你的批鬥會暫時還開不了,不過你不用擔心沒會開,他媽我七天開了九場了,開完中層領導會開全體會,昨天開到快天黑,奶奶的,老子都坐出腎虛來了。”
柳俠愕然:“七天九場?那麽多會,說什麽呀?”
“念報紙,學習總局的文件和測繪行業規范,學習總局和咱們隊裡的各種規章制度,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還有,”付東看了一下身後,沒有人,才接著說:“討論對你這種仗著學歷高就狂妄自大目空一切驕傲自滿無組織無紀律目無領導欺壓同事利用職務之便大肆為自己謀取利益的害群之馬壞了地質勘探系統這大好的一鍋粥的老鼠屎的處理措施。”
柳俠走到北樓門口才把付東的話消化完:“我靠,咱新領導可真是才高八鬥學富五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此多才多藝,那我到底是老鼠還是馬呀?”
一個柳俠不認識的中年人拿著個大杯子從工會辦公室走出來,付東恢復了他辦公室主任的職業表情,微笑著對那人點點頭,沒接柳俠的話。
柳俠也換上了比較低沉的表情,跟著付東上樓,到了二樓,付東沒有往最北頭的隊長辦公室走,反而來到了南頭的工會主席辦公室門口。
柳俠看付東。
付東舉起手:“回頭再跟你說。”敲響了門。
裡面沒動靜。
付東又敲了一次,樣子很謹慎,和以前敲馬千裡的門,“梆梆邦”三下後直接推門進去的情形完全不一樣。
裡面依然沒動靜,但能聽到隱約的說話聲。
付東對著門咬牙切齒做了個“我操他媽”的口型,再次舉起了手。
這時候,門開了。
書記楊洪站在門口對他們倆隨意地往外擺擺手:“走走走,別敲了,焦隊長正忙呢,我辦公室門沒鎖,你們倆去我那兒等一會兒吧。”
柳俠暗暗松了口氣,跟著付東來到了楊洪的書記辦公室。
付東剛才看著比柳俠還緊張,進了楊洪的辦公室後,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把日記本扔在旁邊,那模樣竟然是劫後余生般的放松。
他抽出根煙點上,對著工會主席辦公室的方向指了指:“不肯用馬隊長原來的辦公室,讓老苗搬過去,他佔著老苗的辦公室,白天辦公,晚上回原城住,三樓的工會娛樂室改成隊長辦公室,現在正在裝修,他媽那麽大一間,桌球案子都放了兩張,他還嫌不夠大,讓和旁邊的那小間打通,把那小間裝成休息室。”
柳俠說:“我操,這不是窮折騰嘛,馬隊長的辦公室那麽大那麽寬敞,二樓又不高不低,多合適,他怎麽想的啊!”
付東冷笑道:“人覺得用馬隊長的舊房間會輸了臉面,所以要用最大的辦公室來表明人家超凡脫俗的領導地位。
操他媽,他來上任一星期,老子成他家保姆了,他用個煙灰缸、毛巾都必須老子親自去買,倉庫裡領的嫌不好,不用;前天下雨,他老婆打電話說頭疼,不想上街買菜,他居然讓我買了菜給送他家裡去,從榮澤到原城啊,三四十裡地,就為了給他家買幾把青菜,他媽的,老子除了晚上不用陪他睡,比他老婆管得還多。”
柳俠笑著接話:“你不都腎虛了嘛!”
付東“啊?!”了一聲,迷糊了幾秒鍾才明白過來柳俠的話是衝他那句陪睡,付東哭笑不得地指著柳俠:“你,你,你,我說你小子……”
門突然“砰”的一聲大開,楊洪和工會主席苗德江一起走了進來,兩個人正好看到柳俠嬉皮笑臉和付東搞笑的模樣,苗德江回頭看了一眼,關上門。
柳俠站了起來:“楊書記,苗老師。”
苗德江在柳俠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楊洪走到辦公桌前,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水才說:“你們倆心可真夠大的,這會兒還能笑得出來。”
付東說:“苦中作樂唄,要不能怎麽樣,總不成在您屋兒裡哭吧?”
楊洪坐下,說付東:“你就給我貧吧,待會兒開大會,估計又得開到午飯時候,到時候有你哭的。”他又對柳俠擺擺手:“坐吧坐吧,你也不是頭一回來我這屋兒,不用那麽拘束。”
柳俠坐下,有點緊張地看看楊洪,又看看苗德江。
付東替柳俠問:“知道小柳回來了,那位,剛才怎麽說?”
楊洪說:“焦隊長說他忙,沒時間管這種小事,讓我和苗主席先和小柳談談。”
柳俠趕緊問:“談什麽?”
付東問:“我是不是應該回避?”
楊洪說:“也行,你去布置會場吧,要不讓……嗯,看見,不定又理解成什麽呢!”
苗德江也說:“付東你還是去幹點別的吧,要不咱這麽幾個人在一個房間,還真是說不清。”
付東站起來:“不就是搞小集團嘛,有什麽說不清的。哼,讓他一說,咱們過去這幾年一直生活在馬隊長領導下的第三大隊,那就是水深火熱,歪風邪氣盛行,白色恐怖籠罩,正義之士屢遭迫害,同事之間互相算計傾軋,不拉幫結派就無法生存,我操,老子怎麽不知道自己過的是這種日子!”
付東過完嘴癮,拿起日記本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攙媳婦兒:就是前文孫嫦娥經常做的那件事,新嫁娘過門時,因為帶著蓋頭,過門檻的時候需要有兩個屬相相合、兒女雙全的女性長輩攙扶著從大門口一直走進洞房,這兩個人也要穿的吉祥喜慶,柳俠的意思就是周彩鳳穿的很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