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哪裡會看不出來他就是嘴上說說，也不再逗他，真的照著正經流程開始教他游泳。游泳的話，第一個學的肯定是憋氣。這個李雲想其實會一點，而且他會管弦樂，肺活量也不差，只是之前缺乏要領，所以憋氣的時間很短。

　　“就是這樣，吸氣，憋氣，然後下水，小念來試試看吧。”程然帶著李雲想往淺水區走了走，到伸直腿就能露頭的水位處站定，示范了一遍後就準備拉著他實踐了。

　　李雲想深吸了一口氣，憋住後就曲起腳，把臉沉進了水裡。誠然和他面對面站著，雙手拉著他的手，見他下潛了就也跟著憋氣下來了。李雲想還不習慣在水裡睜眼睛，所以他下水的時候閉上了眼睛，他倒是做得很認真，努力憋著氣感受著水流和浮力。就在他憋不住氣想要上浮的時候，手上卻突然傳來了阻力。他當下就睜了眼，卻正好對上了程然的眼睛。這雙眼是他看慣的，此時隔著dàng漾的水波卻顯得更加深邃迷人，那眼中的繾綣深qíng幾乎要將他溺斃。他怔了怔，反應過來這溺斃的感覺是真的，急忙動了動手示意程然自己憋不住要上去，然而，對方卻並沒有放松手上的力道。

　　李雲想覺得這人肯定又是要戲弄自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卻還是配合著又努力憋了一會兒氣，直到他覺得自己真的再憋不住，下意識開始掙扎的時候，程然突然湊了上來。隨著程然的貼近，相對於水來說要溫暖許多的唇貼了上來，隨後熟悉的氣息合著空氣被送入口腔，隨著氣道一路竄進心肺。

　　李雲想隻覺得自己呼吸間滿滿的全是程然的氣息，他忙深吸了口氣，想要將氣味衝淡一些，卻忘了自己還在水中，毫無懸念被狠狠嗆了一口。程然在感覺到他吸氣的動作時就腳下一蹬托著他出了水，但仍舊避免不了他被嗆水的命運。嗆水的滋味誰嗆誰知道，李雲想攀在程然肩上咳了個昏天黑地，好不容易覺得自己把進水的鼻子瀝gān淨了，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瞪了程然一眼！

　　程然滿臉無辜，還不忘為自己申辯：“我是在幫你練習憋氣呢，下次要記住，渡氣給你的時候不要用鼻子呼吸，通過嘴一樣可以把空氣送到肺裡。”語氣正經又正經，看著很是平白無故。

　　李雲想：“……”明知道這人在胡說八道，仔細一想卻又覺得有那麽點道理？心好累，不想說話……

　　“小念不要氣餒，學游泳不嗆幾口水，哪裡能學得會呢？”程然微笑著安慰自家看著略顯沮喪的男朋友，滿臉真誠，“多練幾次就好了，來，我們繼續。”

　　李雲想：“……”我男朋友臉皮天下無敵！

　　然後，他就繼續練憋氣啦！不對，或許應該換個名字？總之，等程教練宣布今天的課程告一段落的時候，李雲想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嘴巴了。對！就是沒有！不疼不紅不腫不麻！沒感覺沒感覺，他就是沒有嘴巴！

　　第47章小念，……，明天見。

　　*****

　　游泳本來就是很耗費體力的運動，更何況李雲想在程教練的悉心指導下學習了兩個來小時的憋氣技巧。從泳池裡出來的時候，他一個不留神差點腿軟跌回去，好在反應夠快及時抓緊了樓梯扶手。程然正好在他身後跟著，見他腳底打滑連忙伸手搭著他的腰扶了一把，被李雲想反手一巴掌拍開，他隻得放了手，又不放心，於是只能虛抬著手隔著幾公分護著。好在李雲想也只是一下子失了水的浮力不習慣，所以才滑了那麽一下，之後的幾步倒是起得平穩矯健。

　　他們倆三點多下來，在泳池裡待了有差不多兩個小時，這會兒也才五點鍾左右，廚娘才剛開始準備晚飯，距離吃飯還有一些時間。李雲想是真的有些累了，游泳和跑步不同，在水裡因為有水的浮力，人很多時候不太能即刻感覺自己用了多少力氣，只有當你脫開水的浮力上岸時，那種倦怠感才會一哄而上，更不用說他還是個初學者。他上樓洗了個澡換上衣服後就趴到chuáng上打算打個小盹兒，幾乎是一閉上眼睛就睡了過去，然後沒多久又被饑腸轆轆的腸胃喚醒。

　　房間裡的窗簾沒有拉上，李雲想抬頭看了眼窗外，天還沒有完全暗下來，泛著蒙蒙的灰白色。他動了動顯得分外沉重的四肢，剛掙扎著坐起來，房門就被推了開來。程然是刻意放輕了手腳進的屋，他倒是沒想到李雲想已經醒了，所以甫一看到chuáng上坐著個人時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問道：“醒了？是不是餓了？”不常游泳的人遊完泳總是又餓又困的，李雲想之前沒吃東西就睡了，自然是睡不久的。既然人已經醒了，程然也就不再撐著架勢，放松下來大手大腳地湊到了chuáng邊坐下，又就著窗外微弱的光線往李雲想嘴邊遞了個東西。

　　李雲想條件反she地先張口接了，嚼了一下才想到問了一句：“什麽？”不過也不需要程然給他解釋了，很快他就嘗出了口中食物的味道——是醬油ròu，並且根據他在程然家吃飯的經驗，這應該是廚娘李嬸自個兒曬的。醬油ròu算是海市當地的說法，正兒八經的叫法應該是臘ròu，李嬸在每年冬至前的幾天都會托人給帶一些豬ròu回來，都是海市周邊縣市的村子裡村民們自家養的本地豬，好幾十斤本地豬ròu隻留了一點趁新鮮做了吃了，剩下的全部統一用醬油、白酒、糖等調料粗粗醃製後，趁著冬至前後幾天的好天氣放到太陽底下bào曬，曬上個三四天，這醬油ròu就大功告成了。接下來把ròu袋好往冰櫃裡一放，想吃的時候拎一條出來蒸上，簡直是人間美味！

　　李雲想倒是吃過臘ròu，不過李嬸做的這個實在是很好吃，估計是醃製的時候還有點小秘訣什麽的。過年那會兒他在程然家吃飯時就愛上了這個，之後每回來都想吃，不過李嬸怕他一下子吃膩味了，倒也不是每次都做，算起來他也是好幾個月沒吃上了。李雲想幾下把嘴裡的臘ròu嚼吧嚼吧吞下肚，一瞬間，肚子裡的饞蟲就被勾得呱呱直叫，他伸出舌尖在唇上輕舔了一下，狀似不經意般往程然手上看了一眼，那雙漂亮的眼睛閃著光，像極了一隻盯著小魚gān伺機而動的貓咪。

　　程然哪裡會不知道他想要什麽，gān脆抬手往他眼前一攤，露出了兩個空dàngdàng的手掌：“我只是上來看看你醒了沒有，醒了就要喊你下去吃飯，這塊是我帶上來準備叫醒你的工具，想吃的話就起來去吃飯。”說著，他伸手就要拉他起來。

　　李雲想：“……”親愛的，我好叫醒得很，真的不需要用上美食攻勢！

　　一頓飯自然是吃得心滿意足，差不多一整盤的醬油ròu都進了李雲想的肚子，吃完飯才八點多，不過李雲想家離得遠，這會兒出發回到家也差不多要到他睡覺的時候了。程然自然是不想他走的，李雲想自己也不見得多想回去，只不過想一想早上的事再想一想李母，兩人還是達成了一致意見，在李母打電話來問的時候回復說正準備要回去。家自然是要回的，而且也不能每天都一大早就出門來，最好的qíng況是早上李雲想在自己家裡練琴，下午去程然家游泳，偶爾的時候可以在對方家裡留宿，但絕對不能太頻繁，當然，要是李家父母出門演出去了，那自然是另說的。

　　想法是很好的，只不過……只不過，兩人肩並著肩腿挨著腿地縮在沙發上看電視，竟是誰都不願意動上一動，直到時鍾跳過九點，擔心李雲想在路上就撐不住要睡，程然才咬咬牙把自己從李雲想邊上撕了下來，起身叫了司機送他回去。李雲想冷著一張臉坐上車，兩人一路無話，車廂裡安靜得司機李叔都沒忍住頻頻往後視鏡裡看了幾眼，隻覺得這兩個孩子之前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鬧上了別扭。

　　李雲想自己不那麽高興，當然也能感覺得出來程然不那麽高興，當然，他們倆的不高興並不是針對對方。他想說點什麽，卻礙於有第三人在場，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到最後只有一句不甘不願的：“你快點去學車。”

　　程然不那麽舒暢的心qíng因著他這一句話瞬間就順暢到底了，他伸手握住李雲想的手輕捏了捏，低笑著應下：“好，生日過了就去學！”他倒是想明天就去學，只是無奈還沒滿十八周歲。

　　一個多小時刺溜一下就那麽溜走了，李雲想隻覺得這才說上兩句話呢，怎麽都已經到了？近得好像兩家就住在隔壁似的。程然讓李叔把車子停在了別墅區大門口，下車拉著李雲想往裡走，十點多，在平時李雲想該是已經躺上chuáng了，大概是因為下午睡了兩趟，這會兒他倒是沒那麽想睡。兩人一路沉默著走著，肩膀不時碰到再分開，腳下的步子卻是越走越慢，直到遠遠地都能看到自家院門了，李雲想才腳步一頓，伸手拉住了程然的衣服：“阿然。”

　　“恩？”程然應了一聲，手往後一勾就牽住了他手，拉著人往旁邊的大樹後躲了躲，轉過身面對面看著他說，“和我回去吧！”他說這話時表qíng嚴肅而認真，像是下一秒就要qiáng行拉著李雲想回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