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惟真聽明白了。
這是只求一死,也不願意為她禁臠,逼她馬上動手。
陸惟真忽然笑了出來,抬頭,望著漫天的雨,慢慢笑了。
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她只是相親意外碰到了一隻作亂的壁虎男,剛想將計就計,打探清楚情況,就順手收拾掉,卻被捉妖師所救。
一個大妖,被捉妖師所救。他為什麽要來湘城?所謂的“捉妖師”踏入湘城,她就無法袖手旁觀。這是她的職責所在。
原本只是刻意接近,混個臉熟,借機盜取法器。他油鹽不進,不辭而別,她就死皮賴臉,努力討好。
是怎麽就被他抱在手裡,護在了心裡?她還沒來得及防備,他已說願意。她騎虎難下,半推半就。她不斷告訴自己是在演戲,他是傳聞中,心狠手辣愚昧至極的捉妖師。他也親口對她承認祖訓,對妖“見則殺之”。血海深仇、勢不兩立。他們永遠也不可能真的在一起。
可是,她是喜歡的。從看到他的第一眼,看到他在餐廳裡,抬起頭,望著自己。
她就已迷惘了。
陳弦松,他是捉妖師,是她的死敵。
他不是別的什麽人,不是這世上任何一個別人。他是她在廣闊寂寥的人類城市裡,所見的唯一溫柔幻想。
他是浩瀚星河裡,被辜負的那顆星。
現在,他要她親手殺他。
否則將來他一定殺她。
捉妖師為什麽要這麽剛烈,怯懦一點不好嗎?逃走不好嗎?剛才他連命都保不住了,還要孤身冒險來殺她。
陸惟真輕輕吸了吸鼻子,臉色沉靜下來,沉靜得仿佛無聲水面。
她說:“我不殺你,因為已經沒有必要。按照你們捉妖師的規則來說,我,水火土三屬,上境大青龍。你即使法器齊全,也難殺我,更何況現在。我於你有虧欠,今天放你一命。日出之前,陳弦松,帶著你徒弟,離開湘城。日出之後,我會下緝殺令,整個湘城,你口裡的’妖怪’,都會爭先恐後地追殺你。今生今世,不要再踏入湘城半步。高森,嘉來,我們走。”
話音未落,纏繞在陳弦松四肢全身的風鎖,驟然消退於無形。他慢慢地手撐地面,坐了起來,只是看著地面。
“你到底是什麽人?”陳弦松嗓音極其沙啞地問。
陸惟真已帶著他倆轉身,聞言腳步一頓。許嘉來嗤笑一聲,說:“有眼不識泰山!”
陸惟真沉默片刻,說:“你們捉妖師,千百年,不問因由,見妖就殺,維護你們心中所謂的正義正統。你們何曾真正了解過我們?我們的歷史,我們的種族。我的祖先,跨越數千光年,來到地球,不是為了作惡,不是為了被當成可笑的’妖’。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隻想過平靜的生活,把這裡當成新的故鄉。
你以為你是黑夜的守護者,可在你所謂的黑夜裡,我們本就有自己的規則、自己的秩序,在地球已相安無事數年,作惡的只是極少數,就像人類中,不也有窮凶極惡喪盡天良的罪人?可捉妖師依然要當殘忍的獵人,不問緣由地用我們的鮮血,去實現你們所謂的正義抱負。
陳弦松,你問我是什麽人。我,陸惟真,湘城一地的守護者,所有的同族都稱呼我為’半星’。離開之後,記住我的名字,就像你記住每一個被你殺掉的妖的姓名——今天毀了你的人,就是我陸半星。”
——
一行三人,於黑夜中飛縱,在人類不知曉的屋頂天空,一路飛掠往城南。許嘉來本來想問怎麽不去搭地鐵,跑這麽遠多累,還要淋雨。可看著陸惟真的臉色,她居然不敢問。而高森向來陸惟真說什麽是什麽,埋頭趕路。
終於,到了他們新租的小區,三人從黑夜裡落到無人地面,如尋常人般步入小區。那大包高森拿著,到了這時候,許嘉來忍不住摸摸那包,難掩欣喜:“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所謂的’法器’,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下發了,有了這些寶貝,咱們湘城事務處,在整個大中華區都長臉了。陸老板,你說是不是?”
高森聞言也笑了,說:“陸老板,能不能到時候分我一樣?”
沒有回答。
兩男人回頭,這才發現陸惟真還沉默著,跟在後面。兩人面面相覷,高森忽然說:“為什麽不聽嘉來的,把他抓回來?抓又不抓,殺又不殺,留後患。”許嘉來打了一下他的腦袋。
陸惟真看他一眼,神色冷冷:“你閉嘴。”
高森閉嘴。
許嘉來故作輕松地笑了:“好了,好了,怎麽著都完事了,一乾二淨,一清二楚。要不要去吃個宵夜?我快餓死了。”
陸惟真站住腳步:“你們去吧,我出去一下。”
許嘉來和高森臉色都是一變,可誰又攔得住陸半星?她渾身早也淋濕透了,轉身就沒入雨中,沒了身影。
————第一卷 《曠世英雄》(完)————
第47章 吾輩璃黃(1)
陸惟真的祖先,於千年前來到地球。
遙遠的璃黃星系,距離地球3000光年。如果按照宇宙通行標準論,今日的地球文明發展程度,也不過0.7級。璃黃帝國全盛之時,已達到2.3級。
1級可以完全操縱一顆行星的能量。
2級可以操縱恆星星系的能量。
然而,和任何盛極一時的文明一樣,璃黃文明逃不過自然的無常和反噬。恆星墜落,行星流浪,數萬萬搭載著璃黃幸存者的飛船出逃,最終抵達地球的不過百余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