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經有過那種感受嗎,哪怕你只是聽到某個人的呼吸聲,都會有微微迷醉的感覺。
“回來了?”她低聲說,“嚇我一跳。”
“剛進屋。”他說,把她轉了個兒,於是陸惟真看到一個有些邋遢的陳弦松,下巴冒出了青青的胡茬,頭髮也是亂的,衣服褲腿上更是髒。這是從哪兒鑽出來的野人?陸惟真噗嗤笑了,眼裡卻是水氣彌漫的疼惜。
陳弦松眼裡卻是笑意,盯了她一會兒,大手捏了捏她的後頸,轉身就走了出去。
陸惟真:“你去哪兒?”
“洗澡,換身衣服。”
陸惟真不知道,他怕臭著她,更怕看到她那樣的眼神。
直至陳弦松走遠,陸惟真轉過身繼續做菜,嘴角還掛著笑,片刻後,那笑容漸漸消失,她盯著鍋中菜物,炊煙正繚繚升起。
等陳弦松和林靜邊洗澡換衣,稍作打理,陸惟真的飯菜也做好了。這個時間點,其實不上不下的,還不到晚飯時間,但兩人明顯已饑腸轆轆,仿佛餓了好幾天,風卷殘雲般把一桌菜乾掉。
林靜邊摸著肚子,說:“師父,我困死了,去睡一覺,走的時候叫我。陸惟真,碗放著,我起來洗。”
陸惟真笑著說:“你別管了,快去睡吧。”
院子裡就剩下兩人了。
雨要下不下的,天空始終陰沉一片。陳弦松靠在椅子裡,像頭疲憊的獅子。陸惟真說:“你也去睡吧。”
“過會兒。”他說。
“順利嗎?”
他點了一下頭:“還行。”迎著陸惟真關切的目光,頓了頓,進一步解釋道:“我們已經摸清了她的身份,也找到了老巢,那4個小男孩都活著,已經被我們救出,暗中送回家。只是守了兩天兩夜,她始終沒現身,沒回來。”
陸惟真神色一松:“救出孩子就太好了,那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接著守。”
“那你們是不是馬上就要回去?”
陳弦松答:“那倒不用,我留了個小東西在那邊。一對玉鏡,你那天擦過的。一個在那邊,一個在我身上。徵虎境以下的妖怪,並不能完全收斂妖氣。她是隻歸犬,只要那頭有妖氣靠近,我這邊就會有感應,立刻趕過去也來得及。”
陸惟真點頭:“真厲害。”
他很淺地笑了一下,眉宇間是深深的疲憊。
陸惟真推他一把:“你快去睡。”手卻被他抓住。他說:“那你呢?忙活了一下午,我們都去睡,你做什麽?”
陸惟真忽然明白了,這個三天三夜沒有好好吃飯睡覺的人,強撐坐在這裡,是想要陪自己。她伸手拉他,他順從地站起來,她說:“快去睡,我現在不走,晚上才走。”
他這才笑了出來。
陸惟真陪著他進了屋,這還是她第一次離他的臥床這麽近,他在床邊坐下,解下腰包,搭在床頭。陸惟真說:“你睡吧,我就在邊上,哪裡也不去。一會兒幫你把法器都擦好。”說完她把席子鋪好,把腰包拿過去,學他的模樣,盤腿坐下。
陳弦松一時沒說話。
也曾在腦海中,模模糊糊期盼過這樣的畫面。他血戰歸來,家中有人等候,有熱飯湯水和溫言細語。即使他要沉眠,她也不離開,而是陪在床邊,寸步不離。
待他醒來時,她是否還會在?
她一定會在。
他遇到這樣一個人了。
他等來了半生不可能的可能。
“惟真。”陳弦松說,“謝謝。”
陸惟真卻不大在意地答:“這有什麽好謝的?你快睡,別管我。”
“嗯。”陳弦松非常聽話地躺下了,卻並不馬上閉眼,只是在旁安靜盯著她,過了一會兒,跌入深沉的睡眠,竟是意外的香甜安穩。
聽著陳弦松的呼吸漸漸平穩悠長,陸惟真這才慢慢抬起頭,手裡寶劍在一盞暗燈下,隱隱發光。她也不知道自己腦子裡還在想什麽,只是很想再仔細地看看他的容顏。那麽高大的人,此時熟睡了,居然也顯得乖巧,甚至有一絲柔弱而無所依靠的感覺。短短的烏黑的發,眉眼俱黑,鼻梁挺括,每一寸線條都是他獨有的味道。他可真好看啊,陸惟真想,還很溫柔,很強大。她平生第一次遇到傳說中的捉妖師,原來是他這個樣子。肉體凡胎、孤身一人,可抵千軍萬馬。對每一個他遇到的“妖”,斬盡殺絕。
陸惟真轉頭望著窗外,天快要黑了,日光渾噩,今夜必將月黑風高。
她抹了一把臉,繼續擦劍。
陳弦松醒來時,夜色已深。他一轉頭,就看到陸惟真還在。空空一張席,他的腰包放在邊上,看起來已經整理好了。而她抱著雙膝望著外頭,似在發呆,還打了小小的個哈欠。
陳弦松的心一下子就像被什麽極柔軟的東西包裹住了,他坐起來,陸惟真察覺了,轉頭露出笑,宛如白日那般恬靜美好:“醒了呀?怎麽不多睡會兒?”
第40章 試用結束(3)
陳弦松低頭看了眼手表,快10點了,他站起來說:“夜了,我先送你回去,再和靜邊過去那邊。”
陸惟真沒吭聲,陳弦松去洗了把臉,走回院子裡,就見陸惟真一人站在樹下,還是用那樣的眼神望著他。
陳弦松輕輕歎了口氣,說:“過來。”
陸惟真低著頭走過去。旁邊就有兩把椅子,陳弦松坐下,陸惟真剛要在邊上坐下,手臂被一拉,人就落到了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