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她腦海裡閃過這念頭,隨即怒意滔天,誰在偷襲?難道那些小妖,還有這種手段?
只是她稍微一動,就感覺到全身骨肉仿佛正被一寸寸撕裂。可是她決不能站在這裡等死。她一咬牙,往後轉身。
身材嬌小的女徵虎,負著滿背的鋼鏢,如扛著個無形的十字架,佝僂著背,一步步,艱難轉身,面容青白慘烈仿若惡鬼。而她所站之地,鮮血正順著兩條細細的腳踝滾落,血泊逐漸由小變大。
眼前是茫茫樹林,風聲寂寂,空無一人。
突然間又聽到密集的破空齊發聲,從右側樹林中傳來。許嘉來強提一口氣,平地躍起,躲過暴風驟雨般的第二輪攻擊,落地之時,她的手用盡全力一揮,那些死掉的、被釘住的小妖身上的木鏢們,全都拔出飛起,朝那人的藏身處直射過去。
那人竟也敏捷非凡,縱身一躍,草叢中只見一道黑影閃過。
所有木鏢撲了個空,同時懸停於空中,如同數隻具有生命的小獸。
許嘉來已看準了那人的藏身處,雙臂齊展,強忍著身上拆骨剖肉般的疼痛,拚命聚集身體裡殘存的所有力量,整個人就連同所有木鏢,朝那人藏身處直撲過去。
她的字典裡,向來只有一個“猛”字,此刻,也只求將對方一擊斃命!
就在這時。
那個匍匐在草叢裡的人,竟然站了起來,左右開弓,原來他左右手各架有3把弩,弩是牢牢纏在手臂上的,看樣子居然想要與許嘉來同歸於盡!
許嘉來終於看清了他的臉。她倏地睜大眼。
小徒弟。
一身黑衣,高瘦個子,清秀容顏。只是比那次見更瘦,臉色更蒼白,眼中寒光湛湛。
兩人的鏢同時射向對方。
許嘉來於空中一個翻身,避開了大半的鏢,但還是有一小半射在她身上,她的身形在空中重重一頓,依然頑強地轉身想要逃跑。
被無數木鏢迎面射來的林靜邊,嘴角輕輕一勾。
來不及了。
“砰、砰。”
她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又顫了一下,撲倒在地。隨著她喪失全部戰鬥力,原本射向林靜邊的木鏢,就像失去的生命,全都掉落在地。而林靜邊毫發無傷。
許嘉來艱難低頭,捂住腹部,意識到自己中彈了。她雖是異種人,DNA鏈條與人類不完全相同,卻也是碳基生物,血肉之軀。
許嘉來突然意識到,在這短短的數十秒內,到底發生了什麽——
若是平常,她完全可以避開人類子彈的速度,更不容易被弓弩鋼箭所傷。可是今天,捉妖師們先是趁她全力擊殺一隻妖怪,後背大開時,以弓弩重傷。又以林靜邊為餌,誘她傾盡全力再無保留。她看到林靜邊,心神大震,此時捉妖師才開槍狙殺,完成致命一擊。
一環扣一環,步步殺機,計算精準無比。
肉體凡胎、失去法器的捉妖師們,依然能置她於死地!
什麽去了江城,什麽落魄投靠,忙著結婚聯姻什麽的,只怕統統都是這師徒二人放出的煙霧彈。目的,就是要讓他們毫無戒備。而他們,只怕就像獵豹,伺機埋伏於周圍,等到了今天的機會。
她今天是死定了,可是半星,半星他們怎麽辦?可恨一切發生只在轉眼間,她現在連呼救聲都沒有力氣發出,無法向半星示警。
許嘉來喘息著,慢慢地、用盡全力抬頭。夜色之中,那個人從樹林深處走出來,同樣一身黑衣,高大清瘦。他單手拎著一把步槍,仿佛人世間最冷酷的獵人。
許嘉來望著他的身影,腦海裡卻瞬間閃過許多畫面,那個雨夜,打完朱鶴林泄恨、躲在橋墩下哭的陸惟真;從此再也不哭不笑的陸惟真;還有無數個夜裡,坐在那裡望著夜空的陸惟真……許嘉來的眼眶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濕熱。
哈,哈哈,眼前人,強悍至此的捉妖師,不愧是半星愛的男人。
陳弦松先看了眼徒弟,林靜邊已原地躍起,安然無恙。陳弦松又看向許嘉來,目光最後落在她的背包上,他單手按住腰包,抬起另一隻手,隻說了兩個字:
“歸位。”
許嘉來突然覺得背上一輕,什麽東西從被打得穿孔的背包裡掙脫而出。下一秒,她看到一捆閃著光的繩索,和壁虎牌變形鏡,都已落在陳弦松手上,而他隨手一塞,兩件法器就消失在他的腰包裡。
哪怕重傷得要死不死的,許嘉來的眼睛也瞪圓了。
捉妖師還留了這一手?
帶製導?
還是語音製導!
完了……完了!
第70章 弦與惟真(1)
師徒二人,看著地上的許嘉來。
許嘉來吐出一大口血,顫聲說:“都是我的主意……陸惟真那麽做,也是我極力勸的……她其實,不忍心……不想殺你,她還……下令湘城全境的異種人,不許……為難你……”
那兩人誰也沒動,也沒說話,仿佛不為所動。
許嘉來說完心心念念的這番話,一口氣泄了,暈死過去。林靜邊沉著臉,想到她那日的耀武揚威,很想上去再踢兩腳,可眼前的女孩看起來實在太慘,背部插滿鋼鏢,腹部還在流血,昏迷前唯一的話還是那樣的。而且林靜邊以前跟著師父捉的妖,都是牛頭馬面奇形怪狀,近乎野獸。許嘉來看起來就是個人,林靜邊這一腳就有點踢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