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又是乾巴巴的兩個字,似乎帶著她上路,已是他的極限,最好她只有吃喝和趕路的功能,永遠不要交流。
陸惟真便閉了嘴,兀自開始檢查和清理地面,把一些鋒利的、硌人的石子,都丟出去。偶爾抬頭,望向洞外遠處,樹林間影影綽綽,不知道是否還有灰獸靠近。但也許是外面的八具屍體起了威懾作用,一直也沒有進犯者再靠近。
陳弦松把洞內都規整完畢,就走出去,將附近的一些大石頭搬過來,堵在洞口。陸惟真見狀,也去搬。兩人沉默地乾完活兒,陳弦松的刀還放在手邊,在靠近洞口的一個位置躺下,背對著她,不動了。
陸惟真便在靠裡一點的位置躺下,只是兩人距離扯得再遠,這洞穴也只有那麽大,相距不過幾米。陸惟真仰臥著,雙手放在胸口,閉了一會兒眼,又睜開,慢慢轉頭,望向洞口那人。
第82章 大捉妖師(2)
他一動不動,身形高大削瘦,背脊隨著呼吸,緩緩起伏著。
陸惟真就這麽看著,過了一會兒,濕熱感衝上眼睛,她立刻閉眼。
這一天疲憊至極,她很快陷入深深的睡眠裡。
不知過了多久。
睡得正沉的陸惟真,猛然間就感覺到身下的地面,往下一沉,身體急速下墜。哪怕半夢半醒,她的本能反應也在,經過這一夜睡眠,身體裡的能量感覺又恢復了不少,雙掌中風龍突起,往兩旁擊去。
竟打在柔軟有彈性的東西上,四面八方都是,雖然反彈力不強,足以將陸惟真往上一送,避免一墜到底的命運。
陸惟真睜開眼睛。
她好像掉進了一個洞穴裡,首先看到的,是頭頂上方一個圓圓的大口子,有光透進來。只是周遭滑膩無比,像是有一層黏液,隱隱還有搏動的感覺。還能聞到某種陳腐的惡臭味。
她在剛剛風力反彈作用下,抓住了一側的壁,觸手都是堅韌的褶皺,而且還在緩緩蠕動。而她懸空的雙腳下方,還有一些物體在不斷觸碰、撥弄她的腳,似在試探。陸惟真的頭皮陣陣發麻。
她掉到哪裡了?
她不是和陳弦松好好地躺在山洞裡?
有一個粗大、柔韌、滑膩的東西,突然纏住了她的雙腿,強力把她往下拖。饒是陸惟真,也是心驚肉跳,雙腿狂蹬,一個個小型風龍從足下飛出,終於將那東西打了下去。她拚命向上爬!只是這壁太滑了,還黏,不斷蠕動擠壓她。而下方那東西卷土重來,陸惟真一邊擺脫它一邊爬,極為艱難,勉強才抓住頭頂那入口的邊緣。
“陳弦松!陳弦松!”她大喊道。
陳弦松驟然睜眼,陸惟真的呼救聲隱隱就在耳邊,身體下方同時傳來劇烈震動,幾乎是身體的自然反應,陳弦松就地一滾,滾出了正在塌陷的山洞,撞開幾塊石頭,落在洞外平地上。
他從地面彈起。
眼前的一幕,驚心動魄。
洞穴、山脊、整座山峰,正在變形,正在升高。大地都在搖晃。有什麽被撕扯開,又有什麽在凝聚成型。他們之前睡覺的洞穴口,陡然被扯得更大,仿佛一張血盆大口。轉眼間,洞口已升高距離他有十幾米遠的距離。
山崩地裂、亂石飛濺。陳弦松一把抓住棵粗大的樹乾,人也隨著吊了起來,才沒有向下滑落。
這一整座山峰,正在他眼前,站起來。
陳弦松突然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一座山,而是一頭獸,一頭石化的灰色巨鬼獸。它蟄伏著,布下陷阱,誘他們踏入,那山洞就是它的咽喉入口,想要一口將他們吞掉。
陸惟真!
剛剛的呼救聲,從洞裡傳來,她還在裡面!
陳弦松神色一冷,攀著一棵又一棵的樹,避開不斷滑落的石塊,如同一隻靈巧的野豹,朝洞口——也就是獸嘴方向靠近。
如果此時有人從遠處張望,這隻獸的形狀就更明顯。它龐大的身軀於大地上站起,越來越像個活物。頭是頭、軀乾是軀乾、四肢是四肢。它的“頭”高高抬起,它的雙眼睜開了——遠遠望去,那是兩塊顏色更深的、卻能夠自由轉動的巨石。
它昂然挺立,俯瞰著自己身上那個渺小的人類男人。
“捉妖師。”它開口了,聲音雄渾宏大,如鍾聲傾瀉而下。
陳弦松站在它的一隻前足頂端,屹立如一棵孤松,拔出了光劍。
巨獸低沉地笑了一聲,說:“捉妖師,嚇唬誰呢,在葫蘆裡,你根本就不敢拔劍。”
陳弦松就像沒聽到似的,劍尖指向巨獸頭顱:“放了她,我便不殺你。”
巨獸哈哈大笑,說:“看這劍,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陳氏捉妖師。雖然在這個葫蘆裡,有很多、很多、很多無色鬼,對你們陳氏恨之入骨,我卻是八百年前被另一支捉妖師收進來的,與你無仇無怨。所以,何不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能在葫蘆裡保命,我也能得到這隻大青龍的精血。嘖嘖,她可真是新鮮、美味啊,好久沒有聞到這麽香這麽純的精血了。”
“放了她!”陳弦松厲喝道,手中劍光波隱隱。
巨獸瞪大眼,好像感到很不可思議:“她是一條大青龍,你是一個世代相傳的大捉妖師,為什麽要救她?”
話音未落,它就似乎很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發出“哢嚓哢嚓”的巨響,然後它張開了嘴,吐出一條灰黑的堅硬如鐵的舌頭。就在這時,陳弦松一眼望見,那幽暗的舌根處,似有個人頭冒了出來。說時遲那時快,陳弦松一劍便向它的口劈去,竟似要將它的咽喉一剖兩半,將裡頭那人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