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龍咆哮而生,卻又臣服於她腳下,如同最忠實的奴仆。罐籠疾快如電,卻又穩如平地,直升而上。所有人心中震撼不能言,大六五卻面色沉寂。
數秒之後,罐籠從井口飛出,落在外面的平地上。
一片濃暗的暮色,籠罩四野。
原本說好,等著三十人小隊天黑前回來、開慶功宴的祝堂亭,帶著地面人員,已經在井口等了有一會兒。看清罐籠上眾人的模樣,祝堂亭等人,神色大變。
——
天黑了。
這是礦場宿舍裡,最大的一個房間,一共放了九張床。最裡面四張床上,依次躺著許知偃、許嘉來、超級青龍和陳弦松。
宿舍的門關得緊緊的,隔斷外界一切視線。陸惟真坐在陳弦松床頭的一把椅子上,抬頭望著窗外。夜色十分的黑,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濃鬱的黑暗裡,什麽也沒有。她只是這麽安安靜靜看著,已經看了很久。
第219章 他已離開(3)
離她不遠的地上,有張桌子,桌上放著個單口灶,下面還有個小煤氣罐。灶上煮著濃濃一鍋藥,滿屋都是藥味。
陶清扉一身白大褂,正在挨個查看三隻青龍的瞳孔、心跳、血壓等數據。林靜邊在旁邊給她打下手。
薑衡煙守在許知偃的床邊,高森陪伴著許嘉來。他們臉上,有和陸惟真類似的空曠表情。
過了一會兒,陶清扉走到陸惟真身邊,林靜邊沒有跟過來,只是在一張床上坐著,望著他們。
陶清扉倒了杯熱水,遞給陸惟真。
仿佛松垮在椅子裡的大六五,這才直起身,接過水:“謝謝。”
“他們三個服藥及時,狀態還算穩定。再連續用三天藥,我有把握,讓他們完全沒有攻擊性,但是無法恢復人類意識,外表也不會再有變化。我只能做到這樣了。”陶清扉說。
陸惟真:“辛苦了。”
陶清扉靜了靜,看了一眼她身旁的那具屍體,問:“他,你希望我做什麽?”
陸惟真沉默幾秒鍾,答:“傷口……正常處理,能修補成什麽樣,就修補成什麽樣。麻煩了。”
“……行。”
從回到地面開始,就呆呆木木的,沒有再哭泣的林靜邊,聽到她們的對話,眼淚又流下來。
陸惟真轉頭,繼續盯著窗外。
“咚咚——”有人敲門。
林靜邊、陶清扉、薑衡煙、高森同時抬頭。
陸惟真忽然就起身,走到門邊,但是沒有開門。
“說。”
門外傳來祝堂亭的聲音:“陸處長,能不能出來一下?”
陸惟真:“就這麽說。”
祝堂亭靜了一下,聲音壓得很低:“你不能把三個變異的青龍,就這麽藏在屋子裡,這是拿你們自己的命冒險,也是拿這裡所有人的命冒險!我已經請示過大統領,他明天一早就到。你先把他們交給我,必須……有所準備。”
陸惟真:“不行。”
祝堂亭:“難道你連大統領的命令都不聽了?他比我們更希望他們沒事,那裡頭還有他的兒子!”
“我會擔著。”
祝堂亭歎了口氣,到底沒再說什麽,腳步聲遠去。
這一夜,褡褳、拂塵、昭雲、幸存大青龍,在別的房間休息。而他們九個,就在同一個房間裡,度過昏暗長夜。
前半夜,陸惟真躺在一張床上,睜著眼,既沒有哭,也不說話。後半夜,她睡著了。說是睡著,其實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房間裡發生什麽事,林靜邊和陶清扉的低語,薑衡煙躲在被子裡的哭泣聲,高森半夜出門抽煙,她都聽得很清楚。但是同時又在做夢,夢裡和陳弦松還在江城的山莊裡,他給她打飯送回來,他給她摘桔子,兩個人在床上玩鬧糾纏,早上他把她拉起來逼她練功……夢裡他的臉英俊得好像在發光,她這才明白原來那段時間,他是那麽快活啊。每一天,他的眼睛裡都有笑。而她望著那雙眼睛,再次明白自己為了他甘願付出此生的一切。
中間她忽然睜開眼,看到的是窗外濃暗的夜色,和靠窗的那張床上,模糊的再也不會動的人影。
她立刻閉上眼睛,好想繼續把這個夢做下去。
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夢裡。
……
天麻麻亮的時候,陸惟真感覺有什麽東西靠近了自己,熟悉的氣息,還哈著熱氣。
她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一雙灰色的亮晶晶的眼睛。
陸惟真慢慢坐起來,和他對視著。
許知偃是蹲在她床邊的,兩隻手抓在她的床,下巴也擱在床沿上,目不轉睛望著她。
陸惟真又越過他,看向屋內其他人,超級青龍也醒了,其他人都沒醒。
超級青龍坐在自己床上,神色呆滯,也沒看到其他人,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他又躺了下來,翻身趴在床上,像一隻青蛙一樣,四肢張開,眼睛瞪得大大的,望向了外面的天空。
陸惟真的目光又回到許知偃臉上,輕喚道:“知偃?”
許知偃沒有反應,只是依然盯著她,像個無知無覺的孩子。陸惟真慢慢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頭,他還是用那樣清澈的眼睛望著她,忽然偏過頭去,在她手心蹭了蹭。
陸惟真任由他蹭著,只是輕輕撫摸著他的頭。
然後這動靜,讓屋裡的人,接二連三都醒了,紛紛看著發呆的超超和老實伏在陸惟真腳邊的許知偃。只有許嘉來,境界最低,還在沉睡,沒有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