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山的目光微微波動,神色卻沉靜如初,答道:“是我讓你去那顆半星的。”
“半星”這個詞,卻像一根針,輕輕刺痛陳弦松的神經。他知道此半星非彼半星。但是他還是無法控制地想起了陸惟真。想起自己重傷瀕死時,她的悲痛欲絕、癡癡傻傻,竟似要追隨自己而去。卻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陳弦松壓下心頭焦躁和鈍痛,他必須先把情況搞清楚。
那顆半星。
當父親提及這個名詞,陳弦松腦子裡,與那顆半星有關的更多記憶,也紛至遝來。
他記得自己身為守門人一脈,從小就知道一些秘密。知道在他們看不到的宇宙裡,還有另一顆地球,就是“半星”。
那顆地球離他們有多遠呢?
遠到憑借地球人現有技術,十輩子都無法到達。
又有多近呢?
近到只有一個原子裡的距離,幾乎就重疊在他們的空間之上,觸手可及。
說是平行空間也好,複製星球也好,影子空間也好。總之,半星和地球共同存在著。
陳氏守門人,自千年前,從他們所追隨的“神明”處,領下不為人知的神秘職責,正是要扼守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確保兩個世界,永不相交,互不干擾。
而陳弦松從小接受的繼承人教育,便告訴他,那是一顆殘缺的、危險的半星。他們只有三個大洲,資源遠比這邊匱乏,卻擁有這顆星球的人所不具備的超能力。一旦某一天,兩個世界之間的通道被打開,那顆半星上的妖魔鬼怪,必然貪婪而凶殘地殺過來,掠奪這顆健康、完好的星球的資源。那樣,滅世之災就會到來。
所以,陳氏一門,世代相傳,供奉們上古神明們留下的秘密武器,沉默守衛著此方。迄今為止,相安無事,從未有一個半星人,抵達過這個世界。
在守門人看來,他們所生活的這一顆,才是真正的地球。
那一顆,是本不該存在的,殘缺、邪惡、劣質的假地球。
只是現在,當這些概念湧進陳弦松的腦海裡,他的眉頭已緊緊蹙起。
“你在那顆半星,度過的不是二十九年,而是二十六年。兩天前,我用量子傳輸儀,將你的意識傳輸到那一個陳弦松三歲的時候。他生下來就是個白癡。所以我讓你去那個世界歷練,了解他們的一切,這樣才能更好的防備他們,盡忠職守。現在,那個陳弦松的身體已經徹底死亡,你的歷練也結束了,一切到此為止。”陳常山說。
這一番話的信息量過於大,陳弦松沉默了。
他想起父母——那個世界的父母說過,三歲之前,他一直癡癡傻傻,七竅未開。但是後來卻比一般人更聰穎。所有人隻當他是比同齡人發育得吃一些而已。
也想起父親所說的量子傳輸儀,正是千年前,“神明”留給陳氏的武器之一。雖然不能像蟲洞,直接在兩個世界之間建立通道,使得人可以通過,卻能夠傳遞數據。而人的意識,也是一種數據,只不過更加複雜龐大。
所以,在那個世界,死亡關頭,父親將他的意識又傳輸回來了?這就是他能夠死而複生的真相,因為他原本的身體在這裡。
可是……那二十六年的所有,只是一場歷練嗎?
為什麽他完全想不起這件事,想不起自己當初是在何種情況下、如何被傳輸到那裡去的。唯獨這段記憶是空白的,為什麽?
陳弦松抬頭看向陳常山,他卻已站起,說:“既然已經回來,就不要再多想,好好休息,待會兒和大家一起吃飯。”
陳弦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陳常山偏頭看著他,目光有點冷。
陳弦松不為所動:“爸,我必須回去,馬上。”
“回去?回哪裡?”
“你說的那顆半星,那裡正在發生戰爭,所有人都在努力戰鬥,我不能在這時候抽身離開。”他停了停,說,“而且,我在那裡已經有了愛人,我不能把我的女人留在那裡。”
陳常山揮開他的手,抓起桌上的鏡子,“啪”一聲砸碎在地上,吼道:“你在那裡有了愛人?在那顆半星?他們的戰爭關你屁事?他們最好整個被戰爭毀掉!”
他一把揪起陳弦松的衣領,額頭青筋暴起,盯著兒子:“你是不是忘了?忘了你是誰的兒子?忘了自己的職責?我們陳家世世代代,就是要守好這扇門,讓它永遠不要打開。結果現在你告訴我,你要回去那個世界生活?和一群半星人?還要娶一個半星女人?那下一步呢?下一步你是不是還要為他們打開這扇門,把他們引到這個世界來,讓這個世界徹底被他們毀滅?你已經忘了真正的你是誰!陳弦松,你忘了自己是誰!”
陳弦松垂落的雙手緊握成拳,臉上的肌肉輕輕翕動。
“我從沒忘記自己是誰。現在的我比過去二十九年都清楚,我是誰。”
陳常山一把推開他,說:“別再惹老子發火,你以前可沒有這麽大的膽子!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再去那個世界是不可能的。難道你不記得了,那具身體已經死得不能再死,現在大概已經腐爛了!意識是不能獨立於肉體存在的,你如果非要把自己傳輸回去做個死人,我不攔著你。”
陳弦松沒吭聲,似乎被難住了。
陳常山轉身朝外走去,剛到門口,背後的人忽然又開口:“爸,你既然知道我在那個世界的身體的情況,那當時我身上攜帶的一些珍貴法器,也就是一些高級文明武器,你們有沒有帶回來?”